“疯子?”
男子闻言皱眉,认真看着冯笑,眨眨眼,似乎是在说你这是在骂人?
“你有九道纸身,老九与老八已经见过,这一次来的是老几?”
冯笑淡淡一笑,似乎是在质问男子,又仿佛是在呢喃自语。
若是他所猜正确,那真正的疯子就应该能听到他说话。
“你脑子……?”
年轻人指了指冯笑脑壳,似乎是在说你没啥事吧!
年轻人迅速环顾四周,脸色隐有苍白,快速从袖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箓贴在脑门之上,同时嘴里碎碎念叨:“道主佛主各位神仙老爷保佑,邪祟妖魔速速离去!”
冯笑眺望着长河对岸的天际方向,沉默不语。
“难道这一切不是那个疯子所为?”
若是所猜不对,事情就超出他意料之外,或者说这是一场在王丁默许下苦心经营不知几许年头的布局!
“非富即贵啊!”
这是冯笑对布局之人最直观的感觉,修筑这么一条纵横天地之间的长龙,绝非一件轻而易举之事,金山银山自是少不了,但除此之外,调遣十万刑民劳心劳力而为,更是一件夸张到骇人听闻的事情。
城内城外,至今存在的些许痕迹,譬如那几颗撞凿进城头的星骸,还有在城头留下巨大抓痕的爪印,是不是修筑这条长龙之际,有人故意为之!
诸多的疑团好如一块块沉石,沉坠在冯笑心河深处,压的他心事重重,思绪难平。
“老弟,你这是魔怔了不成?”
男子莫名叹口气,又抖擞出一张泛黄符箓,“啪”地一声拍在冯笑肩膀上,眼角余光从冯笑脊后不经意扫过,眼底倏忽掠过一抹异样神色,然后男子眨了眨眼睛,一切消失不见。
“你要是不拿出这张符箓,我还真会认为你是那个疯子的一道纸身,但眼下似乎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冯笑摇摇头,撕下符箓重新贴在自己额头,有些莫名感慨。
那个疯子的九道纸身,似乎仅仅在老八身上留了符箓之术,给他的那块玉牌里,几箱符箓品质不一,冯笑看过甚至觉得古怪至极,有些符箓符胆神意充沛,恍如汪洋大海,有些却孱弱如溪流,好似稚子信手涂鸦而为,区别犹如天地,让人见之惊诧。
第九道纸身出现后,确切说应该是借冯笑之手出现在这座天地后,所使符箓皆是冯笑玉牌中所有,冯笑未曾见过第九道纸身写画符箓。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疯子真身就将一身所学所有打散拆分成九份,九道纸身,一人一份。
只是似乎最后一张纸身,出现的时间晚了点,疯子留到最后,已经所剩无几,这才招致老九对疯子真身的憎恶。
不患寡而患不均,即是此等道理。
当然,这一切都是冯笑心中揣测,真实与否,自然无法验证。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在等我吧!”
冯笑收敛思绪,看着男子格外素净的华袍,与这黄泥遍地的黄泥城头格格不入,甚至看上去显得极为扎眼。
男子两次出现在城头,且毫无征兆,来去自如,即便冯笑已经把断刀从腰间取下搁在那块垫底城砖之上,但男子似乎未有觉察,稳坐如山,看不出一点刀硌屁股的异样。
扭头看眼城下十万枯坟,冯笑大致猜出男子来自何处。
“谁把破刀搁在老子屁股底下……”
蓦然,男子从屁股下抽出一把断刀,嘴角抽搐,直接跳起,开始骂骂咧咧。
“戏演的过了……”
冯笑腹诽一句,默默从男子手中接过断刀,仿佛没事人一样。
“呃……其实如你所说,我在这个鬼地方已经等了你好久……”
男子自知演技拙劣,挠挠头,干脆不再藏藏掖掖,开门见山,直说其意。
“你可知道共主大人在你体内豢养那条水火小龙有何目的?”
男子倒出真相前,又刻意卖了个关子。
“共主大人?”
冯笑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称谓,但他知道男子口中所说的共主大人是谁,应该是那位带他来此天地的白衣女子无误。
“豢养在你体内的水火小龙,其实是一粒种子!”
男子神色凝重,一字一句说道,似乎是担心冯笑听不明白,最后几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一粒种子?”
冯笑觉得这个说法怎么听都感觉透露着诡异,在他体内那条游巡各大气穴的水火小龙,竟然是一粒种子?
“确实是一粒种子,一粒关乎万古千秋的种子!”
男子说罢,蓦然咧嘴一笑,仿佛是被自己的这种说法给逗笑。
“你知道那场突如其来的馈赠,助你一破三境,达到地仙之境,是怎么来的吗?”
男子再次爆出一颗惊雷,言辞之中,似乎冯笑先前经历的那场馈赠,他身临其境一般。
“不会是我抢了你的馈赠吧!”
冯笑神色古怪,看眼神色肃穆的男子,狐疑而问。
“不是!”
男子摇摇头,翻了个白眼。
“那场馈赠,确切说是十万埋骨于此的刑民余运,是共主大人早就为你精心准备好的,只是你一直不曾来此地方,而我也不可能过去找你,所以一拖再拖……”
男子说完,感觉好像瞬间老去数十岁,脸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萎缩,皱纹几乎须臾之间爬满脸颊。
同时,身上的素净华袍也开始恢复本来面目,片刻后,衣衫褴褛,浑若乞丐。
“能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你问也没用,因为我也不知道……呵呵”
变成垂暮老人的男子,佝偻着腰身,有气无力地说道,似乎心头那口气随时都会散掉。
冯笑不知,他接受那场余运馈赠,等同于间接杀死了这位城头坐等无数年头的老人。
老人是十万刑民中的最后一人。
其实他也想早早随袍泽兄弟共赴幽冥,最起码路上不会觉着孤单,只是身负重任,不能轻易死去,只好以残躯苟活于世,借刑民余运馈赠而活,苦等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