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经天地时节,一如书中所言,阳春三月,垂柳依依,风暖花开。
但张圣人在揣摩到眼前疯子的疯狂大胆想法后,除了深深担忧殃及无辜外,更多的其实还是对老友此等做法的不解。
何愁何恨,值得用光阴长河来毁灭这座儒门昔日圣地?
张圣人身份不算是纯纯粹粹的儒门圣人,但见了学宫那群终日画地为牢的老学究也是会乖乖尊称一声夫子的,圣人之师的先师就更是不必说。
少年有学宫求学的经历,离开学宫开始游历天下,身边总免不了会带上五花八门的诸子百家典籍,打发一路之上的闲淡时光,后来因为不愿从儒门那座辛苦经营的广厦上凿壁偷光,索性就独辟蹊径,以“一言成戳”成就另类圣人高位。
但多多少少,张圣人这尊圣人老爷也不敢昧心与儒门划清界限,他这朵令世人称艳的奇葩之花,追踪溯源,根茎还是深深扎在用圣贤教诲与文章培育而出的丰沃土地里。
只不过,花开单枝而已,先师对此大加赞赏,还赞誉过“一花怒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来到。”
对于希望浩然之气长存的整座儒门来说,张圣人这朵妖艳魅丽的奇葩,非但不是什么弥天大祸,反而是花开两支,另外一种为儒门增光添彩的靓丽风景。
昔日先师倾力造就的书经天地,深藏用意同样如此。
无论是张圣人这朵花开旁支的奇葩,还是昔日的书经天地,甚至是一些儒门奇思妙想造就的产物,皆是儒门在为这座大天地的改变,付出的点点滴滴努力。
和而不同,这即是儒门先师甚至是整座儒门对这座大天地的态度。
但张圣人思来想去,也揣算不出儒门何时何地与疯子有什么过深仇怨,以至于疯子丧心病狂要改变光阴长河流向,水淹这座小小的书经天地?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但这“水淹天地”的仇怨是不是有点大的吓人!
“疯子,你费尽心血筑这道黄泥河堤,真实用意究竟是什么?”
张圣人仍旧想听上一听这位老友的满嘴荒唐言,昔日求学一道,每每听上这位好友的一通荒唐言,甚至会觉得“茅塞顿开”,今日他不想有什么“茅塞顿开”的想法,就想真真正正听上一听这位老友深涧鸿沟一般的心底那点人声。
“天底下哪有不花银子就听的故事?”
疯子瞥眼看上去既有几分期待但又不是很期待的张圣人,随时都可以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
“咳咳……你看这个够不够?”
张圣人自然知晓这位老友的脾性,他不想说的话,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张嘴说一字,但是想说的话,就算被神符封嘴禁声,也是要想法设法说上一说的。
而眼下开口要银子,自然是想说的意思。
张圣人从袖中摸出一壶珍藏许久的酒水,名为半江月,是那浩然天下风靡千年而不衰的半江月酒楼的金子招牌,张圣人昔日偶然被人请喝过一壶,就彻彻底底心念不忘,成了半江月酒楼名人榜单上的有名人物。
“张老头,你可不够厚道啊,藏掖着这么好的酒水,还能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委实不太善啊!”
疯子瞅眼酒壶上那一副弯月映江的特殊图画,便知这壶酒水被张老头私藏的时间可是不短了,因为半江月酒楼如今的酒壶上,弯月映江的那轮弯月已经改成了满月,说是图个圆满如意,讨个好兆头。
“喝还是不喝吧,就你屁话多,该说的一句没说,不该说的能崩出一箩筐来!”
这壶半江月是张圣人拿来偷着解馋的,游历天下的一路上,除了翻翻书,消磨消磨字,就剩下这口解忧的宝贝能舒个心,昔日从浩然天下离开前夕,砸巨资买来的一百多壶半江月,可谓是劳苦功高,陪着他走过了这山山水水,沟沟坎坎,灾灾难难,愁闷寂寥时可饮之,与敌酣畅厮杀后可饮之,心忧路边骨时可饮之,梦里挑灯看剑时可饮之,就这么走一路,嘬饮一路,不知不觉,光景已经过去几千载。
“值了,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换取以抠搜吝啬著称的张圣人一壶酒,如何算来,也是我疯子赚了的,大善啊!”
疯子抖擞着袖子,袖中有清脆悦耳之声响起,宛如有一锭锭银子在欢呼雀跃,呼之欲出。
这是疯子典型的嘚瑟招牌式动作!
用疯子的话说,财神爷出门不带点听响的银子,好意思叫财神爷吗?
“说来听听看,要是信口开河之词,这壶半江月可是不会答应的!”
张圣人晃了晃酒壶,酒壶上那一轮弯月随之轻轻摇曳,就连白银铺江一般的江水也荡起涟漪,月映江水,江水容月。
“……张老头,你知道五色土吗?”
疯子迟疑片刻后,问了一个好似与黄泥河堤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五色土,徐州厥供之,天子祭祀封禅可用。”
张圣人皱眉,想起昔日看过的只言片语。
“张圣人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这点散落在字里行间的小秘密都被记在心里,厉害的,厉害的!”
疯子反倒不急,先是发自肺腑来了一通不吝口水的赞美。
张圣人也不说话,眯眼静待下文。
“五色土,如你所说,是昔日天子祭祀封禅所用,而这天子可不是什么俗地皇朝古国自封的狗屁天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天道之子,上天之子,也就是神庭位置坐的最高那位,只有他才是真正被天道认可的天之骄子,万古第一人!”
疯子十分自然拿过张圣人手里的半江月,用手指崩弹开上面的泥封,一股浓郁酒香当即扑面而来,疯子深嗅一鼻,眯眼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