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疯子神清气爽走出名为“桂香坊”的楼阁后,伸手冲二楼窗前拥挤一堆的姑娘们摆了摆手,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留下潇洒的身影。
与桂香坊相距一街,斜对而存的一间酒楼窗前,一道身影立在窗前,堪堪被窗格阴影挡遮,看不清形貌如何。
“这个富氏一脉的败家子,头顶富氏余荫,除了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他还会干什么?”一间雅室中,坐着位鹤发童颜的精铄老叟,看到窗前如锋芒无匹利剑一般的年轻人远远悄然打量那个彻夜风流的富氏余孽,心中不禁升起鄙夷不屑的心思。
听闻老叟讥讽,隐在窗格阴影后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坐回桌前,平静如水的脸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嘴唇开阖,吐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葛老,这个富氏一脉最后余荫的传承人,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在那种污秽横生之地,他不过是纯粹逢场作戏而已,真让他动真格的,怕是不会答应!”
从富氏余孽踏进万象城时,年轻人所在的族群就在第一时间觉察,而后派出族群第一存在,悄然跟随这个居心叵测的富氏疯子。
年轻人名为葛庆,随行的老叟是其护道人,二者皆是来自无主之地画中仙,这个族群曾在富氏一脉举族讨伐禁区的那一段老黄历中,与富氏先祖发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幸在富氏先祖起意讨伐画中仙禁区时,富氏故地莫名后院起火,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因而当年险些被灭族的仇恨,就像是一粒种子,深深扎根在葛庆心底深处。
“哦,这个败家子莫非异于常人,有龙阳癖好不成?”真实名为葛青松的老叟,嘴角忍不住翘起,但凡关乎富氏的消息,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感兴趣。
葛庆摇头,沉吟道:“应该不是,寻常世俗间的男女情爱,那个疯子还是有的,只不过隐藏颇深,不露于外而已,至于他这经常出入花楼一掷千金的浪荡行径,应该和他头顶那富氏余荫息息相关!”
葛庆乃是禁区画中仙第一人,这个第一人的头名,自不是他自己随意安插在自己头上,而是一步一个脚印从血水泥泞中走出来的,除开画中仙少有的几个沉眠老怪物,葛庆可谓是当之无愧第一人,一手血刀挥耍的登峰造极,年岁不过百余而已,就已经是睥睨同辈的巅峰人物,仙八巅峰,临门一脚入仙九的境界,甚至打破了画中仙二百岁下破境最快的古有修道记录。
对于画中仙的头号大敌,葛庆自记事起就将之烙印在脑海深处,日常除了异常辛勤修行刀道,其他空闲时间不过只做一事,遍览群书,尤其对富氏一脉的各种古卷典籍,如痴如醉,废寝忘食,可以说,葛庆对富氏一脉的了解程度,甚至比如今不知踪迹的富氏子弟还要深刻。
尤其是这个喜好以浪荡公子形貌示人的富氏疯子,表面粗鄙不堪,满嘴喷粪,一个十足的腌臜货色,即便是头顶富氏之名,但也是惹得怨声载道,过街喊打,比偷油老鼠还不如。
每每谈及这个臭名远扬甚至注定遗臭万年的富氏疯子,众人的语气甚至神色出奇一致,没有什么不喜欢,只有深深的憎恶,包括他身前的这位葛老,亦是如此。
但较比起只知憎恶的同辈甚至禁区十有八九之数闻声而恶的族众来说,葛庆无疑是那个头脑最清醒的一个,眼光也放的尤为长远,通过百年一连串暗查后,葛庆更是明了,这个疯子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
表面上一系列的纨绔行径,实则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给所有人塑造一个败家子的形象,这样做的好处,即是这个疯子再如何折腾胡闹,在世人看来,不过是尽在意料当中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甚至日夜窥视,一个只不过前世积了大德今世来享福的败家子而已,哪里用得着所有人如贼提防?
思绪至此,葛庆看眼尚在疑惑当中的葛老,心中一叹,解释道:“富氏余荫独宠一人,对于一般人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反而会是时时刻刻头悬利刃的一场灾劫,但之于这个命格古怪的疯子而言,就好如本就大富大贵之人又得了一座座金山银山,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最蹊跷的就在这里,这个疯子冒着气运崩溃的危险,不知如何将之转化成亘古罕见的通天财运,转而做起了与那商家抢生意的买卖人,既有通天财气加身,银子可不就是多如潮水涌来,不到千年光景,这个疯子接连超车,将一众财势显赫的世家豪阀仙门,统统甩在身后,轻松坐上那财神爷的宝座,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放荡不羁的腌臜浑人能走到这一步?”
葛老听罢反而愈发迷惑不解,只好问道:“这疯子的气运和他经常采花折柳的浪荡不羁,有什么关系?”
“葛老,你有所不知,这个疯子说起来也是个守着一堆银子却不能痛快淋漓挥霍的可怜人,他所得的富氏余荫,纵然被他神奇地转化成财运,但根本上仍旧没有解决问题,这就好比一顿能喝三斤酒水的酒鬼,守着无数坛美酒佳酿,但偏偏还是只能日饮三斤,你说诸如此类之辈,不是可怜虫是什么?”葛庆已经推测出疯子气运盖顶是有颇多禁忌,但也不过是浅浅只知一二,更多更深的问题,他也无从知晓。
“你的意思是……这个疯子为此憋闷,只得寻花问柳泄火?”葛老皱眉沉思,但话刚脱口,就觉得这个猜想不符那个疯子的脾性,随即又说道:“或许是……还有其他鲜为人知的原因吧!”
“他是在利用红尘气运,砥砺自身气运,锋刃也需磨刀石时常打磨,他气运盖顶,寻常的气运秘术,已经无法和他头顶气运相提并论,而这滚滚红尘气运,只要世人尚存三情六欲,红尘气运就会只增不减,用来砥砺气运,乃最合适不过!”葛庆眉宇轻拧,葛老已是迟暮,无论是从心境还是眼光,都已然沦为凡俗,跟着他再无半点用处,若不是念在其还有护道人这一立下功勋的身份,葛庆早已将之撵赶回禁区。
闻之,葛老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赞叹:“庆儿,不愧是第一人,这份心思揣量,就是比那些家伙老道久视的多!”,看似真诚地夸赞完葛庆,葛青松心底深处腾起熊熊怒火,葛庆隐藏极好的不悦之色,他捕捉的一清二楚,他也知晓葛庆心中对自己,势必是憎恶到极致的,只是碍于他身上这个护道人的身份,方才没有和他撕破脸皮罢了,待到他真正沦为彻头彻尾的无用之辈,届时葛庆自会找个由头,彻底斩断二人之间的一切关联,至于会不会落井下石,只看今后他还能有多少用处。
压下心中燃烧的怒火,葛青松恢复思绪,起身走到窗前,视线在街上扫量,当看到那个疯子蹲在街上正和一位驼背乞丐比手划脚讲说什么后,问道:“看那疯子境界,不在你之下,这次禁区只派了十余人,加上你我也不过二十之数,对付这个法宝奇多的疯子,会不会太过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