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散去乱哄哄的争吵后,就剩下一言不发的神仙,倚着厅前圈椅,看着离去的那一堆人背影,眼神冷漠。
不出所料的,各脉派人进入神墓的事情,被三脉群首以各种理由和原因拒绝,神仙只是静静听着三位群首老者诉尽肺腑之言,道茶换了一杯又一杯。
一如既往的贪生怕死,却又视财如命,而且嫉贤妒能,从那个有着第一族群的高台跌下到得眼下这个缩手缩脚的神族,光阴悄然流逝中,也把神族该有的一些东西也悄悄冲刷干净。
“一池烂泥……”
神仙自顾自想着,他已经坐在这池烂泥坑里坐的就要生根发芽,坐的就要同这群只敢窝里横的族人“同心同德”,这不得不说是一场无奈且悲伤的现实惨剧!
一个有着狼子野心的家主,带着一群墨守成规的族人,面对的是虎狼环伺这么一种境地,他要怎么做才能既可保全家族的传承又能满足自己这颗不安于现状的野心?
金甲神将的到来,可谓是给神仙打了一记强有力的强心针,神族之所以经历起落跌宕,完全是因为那位曾经以一座神庭镇压宇宙混沌俯首陈臣的无上神帝,高楼因其而起,宾朋因其而宴,高楼也因其而踏……
“呵呵……”
神仙自嘲一笑,将所有的希望全然寄托在一人身上,等同于将生路与后路也完全封死,这种近乎愚蠢到无法想象的事情,却能堂而皇之成为一个族群与有荣焉的莫大荣耀,不得不说,只要眼睛被利益所蒙蔽,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大帝境界,有这么难吗?”
神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量着要不要掀开一部分底牌,譬如他如今跨过大帝境界,只是临门一脚的小事,手里还有五六张强大到只有一族之主才有资格知晓的底牌,随便掀开打出一张,那些嘲讽神族的族群,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有必要去古洞,征询一下意见再说!”
神仙思量道,唤来侍奉小厮交代两句,小厮一阵风出厅门,执行交代的任务去也。
来到书房,从墙上取下一副女子挂像,卷起收入袖中,神仙轻声轻语说了一句“你的面子比我厉害”,便穿上一件避水衣,出得书房后,一路穿廊过院,走走停停,来到一座壁高千仞的断崖前。
神族所在的帝丘,据说是一块终年飘浮在宇宙混沌中的巨大飞石,无边无际,纵然帝丘之上诞生族群多如牛毛,城池不计其数,人口亿万之计,但仍存在着大量无人开荒的废土,总得来说,帝丘之大,无法想象。
而神族赖以生存的古地,便是占据着帝丘最东边一整片的山势灵脉,仅仅是神族种植各类灵草奇株的山脉,少说也在数十座之多,这还不包括豢养灵物精怪的山群,专门开采神石的百座山根,专供神族饮水的山泉灵根等等,这些零零总总加在一起,牢牢攥在神族手里的山脉之数,就已经是一个惊人之数,这也是为何其他族群对神族虎视眈眈的一个原因所在。
在断崖前,筑有一座及膝五色小石台,石台看上去平淡无奇,垒砌所用砖石也无甚古怪,因为久经风雨的缘故,石台颜色也变得模糊不清,浑然一色。
神仙登上五色石台,从袖中抖擞出一张灵气逼人的符箓,掐诀念咒撵燃,符箓上的灵气便全然倾泻在五色石台之上,神仙紧了紧身上的避水衣,轻吐一气,五色石台瞬间冲起无量光,将神仙笼罩其中,如此持续三次呼吸,无量光徐徐消散,五色石台上已然不见神仙踪影。
从帝丘高空远望,一道五色光穿梭在无边混沌之间,仿佛仙人拔剑出鞘,混沌四分五裂。
鸡公山,因山势形如打鸣公鸡而得名,方圆百里灵气充沛,古木绿株间常有化形精怪攀上跃下,偶尔也能从鸡公山某处,听得阵阵气吞山河的嘶吼,总的来说,鸡公山是一处山水形胜,灵气不可多得的修道良地。
在鸡公山临近山巅之地,有一排仿佛天然而成的山洞,终日可见,洞口喷吐五色光辉,尤其以一日之晨气象最盛。
山洞外,探出一条悬空的栈道,因为风吹雨淋的缘故,栈道悬空一侧的木栏,看上去已经腐朽不堪,似乎轻触之下,便可化为灰烬。
一道五色光落在栈道之上,待冲霄光彩散去,显露出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身影,身上穿着一件用避水兽翎羽编造而成的无价避水衣,因为在山林间穿梭的缘故,穿寻常衣物多多少少会受到山林水汽的沾惹,就会变得狼狈不堪,有了这避水衣,自可潇洒许多,最起码再也不用担心被山林中的诡异湿气给侵蚀。
男子正是借助五色石台穿行而来的神仙,这座鸡公山与那座神族断崖之间,相隔距离,无法确切估量,若是没有五色石台,神仙少说也得御空而行三日之久,方可到达此处。
脱下避水衣收入袖中,整了整衣冠,神仙这才穿过栈道,来到第一处古洞前,冲着喷吐五色光辉的古洞,躬身揖礼,谦逊道“神仙拜见擎天老祖!”
“来此有何事?”
古洞中沉默片刻,传出一声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冰冷话语。
“神仙来此,是有一事相禀,先祖神帝麾下的一尊金甲神将近日前来,尊神妃令,要助神族再开大世,同时还要族人前入神帝大墓,恭迎神妃出棺,神仙自知此事甚大,不敢轻做决断,特来求取老祖真经!”
神仙躬身不起,态度诚恳,言之凿凿。
“哦,神妃尚且在世,还有这等事,那神帝陨落距今已经数万载,纵然是在世,也抵不过光阴流逝,怕也是白骨骷髅一具,神妃昔年不过是一介肉体凡胎而已,连神帝都无法奈何的光阴刀剑,她是如何抵下?”
古洞中陷入沉默,应该是洞中之人在思量事情的真假,过得片刻后,方才传出话来,同时洞口喷吐的五色光辉也一并散去,露出一口光滑如镜的洞口来。
“先进洞再说,洞外的混沌气,不是你所能抵挡的!”
古洞中人,语气稍显和蔼之气。
神仙入得洞中,眼前豁然开朗,古洞的规模,足以与神族一座小院相媲美,洞壁之上,悬挂着几盏长明灯,洞中之物,清晰可见,并没有任何的阴晦不明,神仙因为不是第一次来,所以也是熟门熟路,一路穿过纵横交错的石径,来到一张光秃秃的石床前,再次躬身揖礼。
石床上盘坐着一位形如暮虎的老者,眼眸紧闭,不怒自威,一身气势极为内敛,这时蓦然睁眼望来,眼眸内顿时浮现无量光辉,好如日月镶嵌其间,轮转不息。
神仙只觉得一股磅礴气势当顶压下,却也不如何逞强,“噔噔噔”一连后退几步,方才止住身形。
“擎天老祖,功高盖世,举世无双!”
神仙诚心实意说道。
“神妃在世,你作为一族之主,对这件事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擎天老祖虎目圆睁,气势已然内敛,但却仍有逼人之态,令得洞中气氛,不禁为之一滞。
“神仙认为,此事可信度不足三成,族中记载,神帝陨落前,特斩杀神妃,以防被辱,族中记载字字为真,作假不得,如此一来,神妃在世,自然十有八九为它族蓄意捏造出来,混淆视听之举!”
神仙平静地分析着。
擎天老祖眯眼倾听,眼中日月异象,起起伏伏,甚是惊人。
“神妃在世,或许为真,族中记载,不过是一家之言,做不得实证,神帝昔年于神庭南天门陨落,但一身大帝神魂气血究竟花落谁手,却是无人而知,要知道大帝神魂,可与大道平等而论,气血更是堪比灵丹妙药,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你想想看,若是神帝生前做好筹划,将一身神魂气血留与那神妃,且不说能不能再造一尊神帝,但保证神妃活上数万载,想来也不是没可能,所以,那位金甲神将所传神令,必然为真!”
擎天老祖眯眼分析,以他久经风浪的眼界和思绪,剖析着这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可恶……死老头子竟然歪打正着猜中了……”
神仙心中一阵怒骂,但脸上神色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谦逊。
“神妃乃是神帝良配,算起来也是神族先祖,再者神帝大墓,历来都是它族虎视眈眈之地,但若不是忌惮其中神帝布局杀阵,想来早已被挖坟掘墓,沦落成盗贼光顾之地,神妃要神族恭迎出棺,大可差人前迎,这等天大好事砸在神族头上,怎反倒不会接下?”
擎天老祖笑问道。
“实不相瞒,神仙来前已经在议事厅征询过三脉群首意见,但结果不尽人意,三脉争执由来已久,不是朝夕之事,这次不欢而散,神仙也有责任,所以还望老祖勿要怪罪三脉群首!”
神仙眉眼低垂,不敢直视擎天老祖。
“三脉群首,还是那几个老怪,这些人年轻时不过是富贵闲人一个,吃喝享乐惬意自在,因为有血脉这一道关卡在,所以能平稳坐上这群首之位,这也不是鲜为人知之事,你也不用替他人求情,功是功,过事过,这笔帐若是拎不清,我老头子还坐在这里碍眼干什么?”
擎天老祖起身从石床下下来,挥手示意神仙落座,自己沏茶倒水,给神仙端了一杯。
神仙心中一笑,却也恭敬起身,接过茶水,又坐了下去。
“三脉群首,虽存在一定的亲疏远近,但总归来说都是我神族血脉,外出总是要被他人高看一眼,所以你这位族主,不能有丝毫的偏袒,更不能有离间之心,三脉任何一脉式微,都是神族的损失,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擎天老祖不动声色,又将皮球给踢了回来,果然是处事老辣,心思缜密。
神仙既然来此,自然对各种结果已经做过预料,这鸡公山星月洞,洞中四位老祖,皆是昔年从三脉中脱颖而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许的关联,如今关乎三脉式微与否,这些老祖自当为各脉助威递话。
“恭谢擎天老祖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