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雍说道:“因为这个国王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初新疑怪道。
元雍道:“他本来被关在一间密室里,等待他的手下用他的国家来赎他。”
初新问:“然后他却消失了?”
“是的。从一间密室中消失了。”
“密室的钥匙在谁的手里?”
“密室的钥匙共有十二把,分别在十二楼的十二位楼主手里。”
既然如此,只有可能是其余十一个人的杰作。
初新想明白了这一点,继续问道:“你让我做的事,就是将那个人揪出来。”
元雍点头,说:“他坏了千金会十二楼的规矩,你只要找到证据,我自然能让他付出代价。”
“听起来,你的权力好像比其他人还要大些。”
“好像是的。”元雍承认。没有丝毫夸饰,也并不算很得意。
权势滔天的人,脸的表情变化总是很少。
“我吃了你几块肉,你就交给我这么麻烦的差使,真是不公平。”初新叹道。
“世本来就没有太多公平的事情。”元雍走近,拍了拍初新的肩膀。
一股极强的劲力压得初新的左肩向下猛沉,险些侧躺在地。虽然他并没有防备,可这一下也足以证明元雍身负高明的武功。
若是打起来,说不定吃亏的反而是初新。
初新的脸色不太好看。无论谁被威逼利诱,脸色都不会太好看的。
他忽然说:“我可以替你去做这件事。”
“哦?”
“但是,我也有要求。你必须满足我的三个要求。”
“但说无妨。”元雍不介意初新讨价还价。他相信自己能够满足初新的任何需要,甚至送他两房妻妾都不成问题。
对于他而言,人和物的价值是差不多的。
初新就算是要天的星星,说不定他都能摘来。
他了解人类的玉望,丑陋且难以启齿的玉望。每个人都想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每个人都拿着一根笔在圈画自己的领地。
初新想要的,无非就是声名、金钱、权力、女人。
他笑了,为自己的练达而笑。他自信没有人能逃过玉望的笼罩。
初新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你得出钱照顾‘妖刀’王十的妻子和女儿,帮他的女儿找到一户好人家。”
元雍皱了皱眉,道:“只是多两张嘴而已,我自会把她们接到我府,好好待她们的。”
初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道:“第二,‘毒蝎子’杨二娘的祖母住在城东一处小院子里,你得派人照顾她,多陪她说说话,赡养她,直到她死去。”
元雍的眉毛已皱得快连成一片了:“这对我而言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初新伸出了第三根指头。
元雍竟似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判断动摇了。
“找来许伯纯,治好斗笠客的内外伤。”
这是初新的第三个要求。
元雍觉得很奇怪。他想问问初新:“你自己难道就不要些什么?”可他没有。他必须装作凡事皆在掌握的样子,这才是大人物该有的姿态。
“这些都很好办。”他说。
初新躬身致意。
这是他进这间屋子以来,第一次向元雍行礼。
元雍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像在看一样稀奇的珍物。
盘中的酒肉被初新吃光了。
酒是好酒,肉也是好肉,浪费一点一滴都觉得可惜。
初新打着饱嗝,问元雍道:“我现在问你各楼的楼主在何处,你答不答得来?”
元雍道:“答不来。”
初新笑道:“那我岂非是在大海捞针?”
元雍望着初新发红的脸,说道:“你喝醉了。若是好好睡一觉,你就会发现这件事或许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
初新垂着头,在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喝醉。
他忽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
等初新走远,元雍又静坐了很久。
一道白色的身影落下。
“梁的君子近来倒是多了不少。”元雍调侃道。
白衣少年说道:“我没有成功。”
元雍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成功,不然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问我要牛腱子肉。”
白衣少年不作声。过了许久,白衣少年举起腰间的剑,问道:“这把剑原本的主人是谁?”
元雍道:“是个妄图利用千金会达成目的的人。”
白衣少年又问:“他是个很厉害的剑客?”
元雍右臂一抄,一杯酒就到了他的手中:“他不是。”
白衣少年忽然懂了元雍的意思。
死人什么都不是。死人就是死人。
元雍反问道:“你想不想步他的后尘?”
白衣少年不想变成死人。他只能摇头。
元雍笑了:“那你还是应该好好地听我的话。我会让你成名,成为没有人敢瞧不起的剑客。”
白衣少年沉默。沉默的意思是答应。
元雍道:“一击不中,对方一定会有防备,你要杀他也就更困难。”
白衣少年点头。他忽然问:“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这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
元雍转身,背过手,长叹道:“你若是站在高处,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我要杀一个人,要么名正言顺,要么偷偷摸摸。”
“所以你用他来为你正名,却让我去做暗杀的勾当。”
“你说得不错,”元雍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很多人在成名前都做过丑恶的事情,只要你手中握有权势,那些不堪的过去就都不算什么。”
他摆摆手,示意少年该离开了。
偌大的屋子,仅剩元雍一人,只有这时,他的阴影才显得瘦小,人们才会想起,他不过是个垂暮的老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