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的另一只手早已在下方恭候多时,只待木盒入他手掌。
可木盒没有掉在他的手心,掉在他手心的是他自己的拳头。
他的左手被他的右拳钉到了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两只手的指骨似乎都碎了。
木盒回到了初新手里。
“神禽长老是阁下的什么人?”初新质问道。
瞎子已疼得说不出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初新顾自己说道:“昔年神禽长老化五禽戏入拳掌,观百兽生活作息而悟道,纵横江湖十载难遇敌手,可我听说他的两位亲传弟子早已死了。”
瞎子的神情缓和了,看起来没有那么痛苦。
可初新总觉得,是另外的痛苦麻痹了他。
“没错,他们被一个女人害死了。”瞎子说。
“世最美的女人?”初新问。
其实他并非不知道这段往事,只是明知故问而已。他的老师时常扼腕叹息的十件事情之中,就有神禽长老两位弟子离奇死亡这件。
据说,他们的死和青木夫人有关。
“是她。”瞎子并没有遮掩。
“那么,你是谁?和神禽长老是什么关系?”初新又问。
瞎子没有回答,只是从嘴里发出一阵山雀的叫声。他们行动时,就以各种鸟兽的叫声为讯号。
这次叫声的含义是:杀人灭口。
众黑衣刺客朝初新和达摩冲来,初新扼住了瞎子的咽喉,试图以此要挟,逼退刺客。
达摩仍是念经盘坐,不为所动,就好像佛堂内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让他们后退。”初新对瞎子说。
“绝没有这个可能。”瞎子用一种残的笑宣示着自己对死亡的无畏。
也或许,他早知道初新无法下手,那是一种嘲弄般的自信笑容。
刺客们的短刀越来越近,十余名刺客由十余个不同的角度朝初新攻来,他已是插翅难逃。
这种危急关头,人的感觉却似乎更加灵敏,因为初新听见距佛堂不远处,竟隐约有琴声传来。
而且琴声越来越响,越离越近。
杨淮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就算屋瓦滑不溜秋,屋顶无论如何,都比乱糟糟的平地要安全。
安全得多。
杨淮不禁感慨,幸亏他的祖父教授给他“鹏展翅”的心法,否则他很难轻易脱身。
“鹏展翅”的要诀是要在丹田存两口气,一口用来高高跃起,另一口则供其在空中踏物行,只要第二口气未松之前有借力之处,人便可翻越三丈高墙。
美中不足的是,这种方式对气力的损耗太大,难免会脱力很久。
他已经见识到了那帮武僧的厉害,他从未想过寺庙中这群吃斋念佛的和尚会有如此矫健的身手,如此刚猛的气力,他觉得再追下去会有性命之虞。
他朝下俯瞰,发现寺内的人好像已不再朝一个方向涌去,这令他感到疑怪。
当然,他很快就想通了:大概有些人在抄近道,准备围堵初新。
他不想继续为杀初新而冒险,没有这个必要。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夏夜凉风的清爽,睁开眼睛时,身旁已站着一个人。
杨淮显然很惊讶,可当他看清这个人的脸后,又不那么疑怪了。
司马笙的俊脸就算多了个可怖的、乌漆抹黑的洞,也依然让人感到舒服且亲切的。
“原来他把你放了。”杨淮笑道。他很自然地又将脑袋掉转,去看底下追逐奔逃的人。
司马笙笑得一点都不自然。
“我知道是你,杨淮,”他说,“我知道你的家族背叛了所有人。”
杨淮的笑不见了。就像阳光瞬间被阴云遮挡住,火被冰包住。
“你在说什么,我实在听不懂。”他平静地陈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