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叹了口气。贤者现在正处在爆发的边缘,而且将会是特级风暴。如果她盛怒之下执扭起来比如,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把他们带回艾蒙村可就再也没法说得动了。他张开口。
一个字条!奈娜依大喊,同一时间茉莱娜说道:我们两个必须谈谈,贤者。如果岚能制止自己,他一定会的,但是话语像洪水出闸似地泄出来:这一切都过去了,它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我们不能回去,我们得继续走。贤者和艾塞达依都瞧着他,结果他越说越慢,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她们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闯进女事会会场的男人,分明在说这不是他该管的事。他靠回椅背上,恨不得钻进地里。
贤者,茉莱娜说道,你必须相信,他们跟我在一起比回到双河更安全。更安全!奈娜依嗤之以鼻,正是你把他们带到这里的,带到这个有白斗篷的地方。如果吟游诗人说的是真话,正是这些白斗篷会因为你的缘故伤害他们。这怎么能说是更安全,艾塞达依?有很多种危险是我无法保护的,茉莱娜同意道,就如同你无法保护他们在家不被闪电击中。但是他们要害怕的既不是闪电,也不是白斗篷,而是暗黑魔神,以及他的奴仆们。而我,可以保护他们远离这些东西,因为我可以接触真源,接触塞达,因为我是艾塞达依。奈娜依抿着嘴唇,一脸怀疑。茉莱娜的嘴唇也生气地抿紧了,但是她压抑着不耐烦继续说下去:就连那些可以接触塞丁的可怜男人也知道,即使只是短暂地使用唯一之力,也已经能提供很强的力量。只不过塞丁已经被污染,接触它可能提供保护,也可能令他们身处险境。而我,或者任何艾塞达依,却能把我的保护扩展到身边的人身上。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靠在我身边,没有任何黯者可以伤害他们。没有任何半兽人能靠近四分之一里以内而不被兰恩察觉。如果他们返回艾蒙村,你能为他们提供这些保护吗?只怕连这一半都办不到吧。你说的这些不过是稻草人,吓不倒我,奈娜依回答,在我们双河有句老话,不论是熊打赢了狼,还是狼打赢了熊,兔子总是输家。把你的这些论调跟别人说去,不要把我们艾蒙村人牵涉在内。茉莱娜沉默了片刻,伊文娜,她冷冷说道,把其他人带出去,让我和贤者单独谈谈。奈娜依挺直腰,做好了一较高下的准备。
伊文娜一跃而起,她想维护自己的面子,不要落荒而逃,却又唯恐留得越久,被贤者发现她没有编辫子的危险就越大。其他各人也纷纷起身,马特和珀林忙不迭地推后椅子站起来,一边礼貌地低声说着告辞,一边勉强控制脚步,差点是跑出去的。连兰恩也在茉莱娜的一个手势之下拉起索姆走向门口。
岚也跟着离开。守护者把房门关上,就在走道上看守起来。在他目光的监督下,大伙往不远处的走廊走去,连一点偷听的机会都没有。等他们走得足够远了,兰恩就在门边靠墙站定,他虽然没有穿着变色斗篷,但是静如石雕,不走到他跟前根本无法发现他。
吟游诗人咕哝着说他有事要忙,并且严厉地叮嘱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就走了。其他的人都不想离开。
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伊文娜心不在焉地问着,眼睛盯着那扇阻隔茉莱娜和奈娜依的房门,无意识地拨弄着头发,似乎在犹豫是要继续隐瞒没有编辫子的事实,还是要把兜帽摘下。
他给我们提了些建议,马特说道。
珀林严厉地扫了他一眼:他说要先想好再说话。听起来挺有道理。伊文娜根本不感兴趣。
岚则陷入了沉思中:奈娜依怎么可能是其中之一?他们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跟半兽人、黯者搅在一起?巴阿扎门怎么可能入侵他们的梦境?一切都像发了疯一般。不知道明有没有把奈娜依的影像告诉茉莱娜?她们俩在房里说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奈娜依走出来,被靠在门边的兰恩吓了一跳。兰恩低声说了句什么,她生气地把头甩向另一边。然后守护者从她身边滑进房中。
她向岚走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伙伴们不知何时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他可不想一个人面对贤者,但是现在他已经迎上了她的目光,来不及跑了。她的眼神带着疑惑,像在搜寻答案。他不禁又想:她们在里面究竟说些什么?贤者走近了,岚赶紧站好。
她指了指塔的剑:虽然我宁愿你不要带着它,不过你带着它还挺合适的。你长大了,岚。就在一个星期之内?他笑了,却笑得很勉强。她无奈地摇摇头,像是在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她说服你了吗?他问道,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他顿了顿,想起明所说的星火,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奈娜依惊讶地睁大眼睛:跟你们一起走?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玛拉马勒暂时替我,但是她一定很盼望我尽快回去。我仍然希望你们能恢复理智跟我回家。不行。他的眼角好像瞥到那扇开着的房门里面有人在动,不过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
你说过了,她也说过。奈娜依皱起眉头,如果她没有参与其中的话岚,艾塞达依是不可靠的。你说得好像相信我们似的,他缓缓说道,全村大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奈娜依先是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间,里面没有动静,然后才回答道:那场会议开得一团糟,但是,没必要令她觉得我们没法照顾好自己。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你们跟着她,就会身陷险境。一定有什么事的,他坚持道,否则,既然我们有可能是对的,你为什么还非要我们回去不可?还有,为什么来的人是你?而不是市长?你真的长大了。她微微笑道,岚窘迫地挪了挪脚。仅仅一个星期前,你是不会对我的任何行动和决定提出任何疑问的。他清了清喉咙,固执地追问:这不合理。究竟为什么是你来?她斜了那扇房门一眼,拉起他的手臂:我们边走边说吧。他顺从地跟着她。两人走到离房门足够远的地方,贤者才开口说道:我说了,那场会议简直一团糟。虽然大家都同意必须派人把你们追回来,但是全村分成了两派。一派想拯救你们,虽然他们在怎么救这个问题上也争论不休,因为你们跟一个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岚很高兴看到她还记得小心用词,另一派相信塔的话?他问道。
也不全是,不过他们也认为你们不该跟陌生人走,尤其是她那种人。不论如何,几乎所有男人都想加入追赶你们的队伍。塔啦、布兰艾维尔啦、还有哈罗尔鲁罕,不过艾贝特阻止了他,甚至还有辛布耶。光明保佑我远离这些用胸毛思考的男人,虽然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不是这样的男人。她由衷地冷哼一声,嘲讽地瞥了岚一眼,不论如何,在我看来,要想等他们做出任何决定,非得多花一天甚至更多时间。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不可以拖得太久。所以,我召集了女事会,把我的决定告诉她们。我知道她们大概不喜欢这样,但是她们都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这就是为什么来的人是我,因为艾蒙村的男人们固执而且脑子塞满羊毛。我给他们留了话说我会处理此事,但是我猜他们大概还在那里争论着到底要派谁来呢。奈娜依的话解释了她到这里的原因,却没有令岚觉得放心。因为她依然很坚决地要带他们四人回去。
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他问道,心想,茉莱娜可能已经跟贤者说过了所有他们必须到塔瓦隆的理由,不过万一她有什么遗漏,我还可以补充。
还不就是那些话么,奈娜依回答,还有,她想知道你们几个男孩的事,说她想找出你们为什么会引起那种注意。她顿了顿,斜眼看了看他,她想掩饰,但我听得出来她最想知道的是,你们三个之中,谁是在双河以外出生的。他觉得脸皮突然紧绷得像鼓面皮一般,好不容易才嘶哑地干笑一声:她想的事真奇怪。我希望你跟她保证了我们都是在艾蒙村出生的。当然。她应道,但是她在回答之前,略略迟疑了一下,只有一个心跳那么短的一瞬间,如果岚没看着她一定不会发觉。
他想转移话题,但是舌头僵直得牛皮一般。她知道。她必竟是贤者,贤者知道所有人的所有事。如果她知道,那,那就不是发烧的胡话。啊,光明帮助我,父亲!你没事吧?奈娜依问道。
他说说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当时他正在发高烧神志不清。他说,他找到了我。我以为那只是他的喉咙像火烧一般,哽住了。
岚,她停下脚步,伸出双手捧起岚的脸庞,仰头看着他,发烧的时候,人们会说些奇怪的、不合逻辑的事,这些事往往不是真的。听我说,塔艾索尔年轻时曾经出外冒险,当时他跟你现在一般大。我只记得他回来时,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男人,带着一个红发的外地妻子,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记得,卡丽艾索尔把那个婴儿抱在怀里,轻轻摇着,神情里流露的母爱和幸福,跟我见过的任何母亲没有区别。那个婴儿就是你,岚。来,抬起头来,不要想那些傻事。当然了,他说道,我就是在双河以外出生的。当然。也许塔真的只是在说胡话,也许他真的是在战场上捡到他,你为何不告诉她?这些事跟外人无关。还有其他人是在外地出生的吗?话刚出口,他就摇了摇头,不,不要回答我。这也跟我无关。不过,知道茉莱娜对外地出生的人特别在意也好。不是吗?确实,与你无关,奈娜依同意道,也许这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她也许只是在瞎猜而已,想弄明白为什么那些东西追着你们。岚勉强笑了笑:这么说,你相信它们真的在追赶我们了。奈娜依苦笑着摇摇头:你跟了她以后,学会扭曲别人的话了。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她打量着他,他勇敢地迎上她的目光。今天么,我打算先洗个澡。其他事,再说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