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宜起身走到陆韶身前,指尖刃悄悄抵在陆韶的胸骨剑突之下。
——为了进行野外摄影,她曾了解过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以她抵着的这个地方和两侧肋骨边缘为界,有一个下口开放的三角区,这个三角区被称为胸骨下角或腹上角,俗称便是心窝或心口。
此时此刻,分明是危险至极的动作,但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却像是身量窈窕的少女偎依在高大英俊的青年怀中,暧昧又撩人。
陆韶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自然也没发现郭知宜指尖一闪而过的寒光。
“将军怎么来了?我不是吩咐过,所有人在原地戒严么?”郭知宜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我……”陆韶顿了顿,改口道,“大小姐出来了许久,大家都很担心。”
“夜深风露重,大小姐保重身体。”陆韶边说,边抬了抬拿着大氅的右手。
“……这是什么?”郭知宜默了一瞬,随后又看向陆韶左手提着的一个木盒。
“那时去亳县取的药材还剩下些,属下便吩咐人熬了些御寒的药汤,顺便把干粮掰开熬成了稀饭,想着也许不那么难以下咽。”陆韶低头看着只到自己下巴处的女子,醇厚低沉的声音里却无端带着一丝忐忑。
“……”
郭知宜面色复杂,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良久之后,郭知宜长叹一声,收回了手,泄气一般地倚在柱子上。
“陆韶你……”可真是,要了命了。
若是坏一点多好,那样她下手就不会有丝毫犹豫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丝毫不知道自己险险躲过一劫的陆韶担忧地望向一脸倦色的郭知宜。
郭知宜不忍看见那一双盛满担心的明眸,遂抬手遮住了陆韶的双眼。
陆韶双眼被蒙住,但其他感官在这一片黑暗中反而更加敏锐。
他听到郭知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极其哀伤的声音低低道:“你说,若是我没有冲动地立刻救下他们,或者没有出言不逊惹怒刘株,他们现在也许还好好的吧。”
“我明明不是……他们却因为我……”
“若我没有成为她……”
郭知宜母目光渐渐涣散,大脑空白,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凌乱。
陆韶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咙,眼中的寒焰似星火燎原,那股被死死镇压在心底的冲动东冲西撞,终于还是破封而出。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郭知宜覆在自己眼上的手,目光灼灼道:“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可能有人比你做的更好。”
陆韶顿了一下,一鼓作气道:“我是个粗人,不会安慰人,可我觉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你、你节哀顺变,不要、不要这样责怪自己。”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陆韶的气势由强到弱,以肉眼可见的曲线递减……
郭知宜惊呆住。
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
陆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用手指揩去了郭知宜眼角的清泪。
回过神来之后,陆韶也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隐秘的开心,被她抚过的胸口砰砰直跳,仿佛揣了一只不安分的雀儿。
陆韶悄悄地深呼吸了几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冷静,但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还是泄漏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另一边,郭知宜奇迹般地被陆韶拙劣的言辞开解,连日来郁结于心的忧闷散去大半,头脑也清明了很多。
这么一来,陆韶紧绷的嘴角便没能逃过郭知宜的眼睛。
郭知宜瞥了一眼被陆韶握着的手指,心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沿途的一幕幕如同旧电影一般在脑中回放,人前高大冷漠的将军和人后细致温和的青年,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丝丝缕缕地缠绕交织,郭知宜想想就觉得……是让人安心的感觉?
没办法,母胎solo了二十多年的单身贵族怎么晓得什么是喜欢……
但郭知宜不是磨磨蹭蹭的性子,既然有好感,就不妨接触一下。
反正在这乱世之中,礼崩乐废,对女子的束缚并不重,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虽然有,但是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女子就算是多次再嫁也不会被人指责。
至于曾经看到的未来,郭知宜已经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