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很吃她的这一套。
每次都忍不住红了耳朵,乱了心跳。
他想,可能是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能真真切切地在那一双秋水一样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如同现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含笑的脸庞。
很美。
很想永远留住。
……
郭知宜并不知道对视的一瞬间,陆韶就想了这么多。她心里头惦记着陆韶身上的伤,打趣了一句话之后便低声同陆韶商量:“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不看看的话,我怎么放心。”
这话是真的,虽然郭维大军中每营设有“检校病官”,每日巡查伤病员情况和饮食起居,安排医疗。但陆韶初来乍到,营中相熟的人不多,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攒下了不少的军功,只怕多的是眼红的人,肯为他费心的人能有几个?
陆韶犹豫了一下,终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嘿,怎么觉得将军很屈辱的样子?”郭知宜一边开玩笑,一边扯开了陆韶的衣襟。
但随即,郭知宜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陆韶几乎整个胸膛都包着一层绷带,左胸前和左肋处伤得格外重,绷带甚至都被鲜血浸透了,看上去触目惊心。
郭知宜摒住了呼吸,捏着陆韶的衣襟拉得更开,把整个上半身都露了出来——
陆韶的整个腹部尽是渗出绷带的星星点点的血痕,侧腰处甚至还在不停地往外汩汩冒血!
郭知宜立刻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失声尖叫。
而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眼眶微红,嘴唇颤抖了几下,只哑着嗓子吐出了一个字:“你……”
无力。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扼住了她的心脏。
这是第几次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最看重的人这样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走。
郭知宜别开眼睛,吸了吸鼻子。
陆韶见状,立刻手忙脚乱地拉上衣服,握住了郭知宜的手,急急道:“别哭,别……我现在一点事没有……也不疼……”
“骗谁呢你,”郭知宜按住乱动的陆韶,“我没哭,你别乱动,你要是因为乱动扯开了伤口,我才要哭死了呢。”
陆韶立刻不敢动了。
良久,郭知宜才叹了口气,俯身嗅了嗅浓重的药气和血腥气,闷闷道:“保护好自己,别再伤成这样了,好吗?”
“……嗯。”
但生逢乱世,战火四起,安然无恙却是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帐内的气氛一时有些难言的沉重。
郭知宜笑了笑,打破了有些凝滞的空气,“今天赵俊还说我不够诚心呢,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将军觉得呢?”
陆韶想了想,正经道:“大小姐于我也有大恩,一报……”抵一报。
但郭知宜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所以,将军也打算以身相许?”话音刚落,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句话实在很熟悉,郭知宜和陆韶在山崖下躲避追兵时,郭知宜便说过一次同样的话。
郭知宜感慨道:“原来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了……”
“那这一路上,将军有没有觊觎过我?想想啊,要是成了爷爷的孙女婿,将军的地位可不得水涨船高?”郭知宜忽然俯身笑眯眯地问道。
“……没、没想过这样提高自己的地位。”
郭知宜仍是笑:“那将军不否认前半句话了?”
陆韶:“没有觊觎。”吧。
他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但他从来没有生出过什么龌龊的心思。
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是相差了很多,她是云端明月高高在上,他卑微如地上尘埃。
他想和他心爱的女孩在一起,无非是一个向下走,一个往上爬,才有相遇的机会。
但他绝不想打着爱的名义,硬生生地把她从高处拉下。
陆韶想,他一定可以走上云端,拥抱自己心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