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一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村里的人金盆洗手,弃暗投明了。
再不济,还可以要求这个内侍先付一部分的钱,到时候,这笔钱也足够他们远走高飞了。
郭知宜舒了口气,状似随意道:“既如此,不知村长可否带咱家四处走走看看?”
李德起想了想,和蔼道:“老朽之幸。”
于是,跟在郭知宜身后的亲卫们便眼睁睁地看着郭知宜一个人唱了一台戏,骗得一圈人恭恭敬敬地主动带着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这一刻,十来名亲卫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念头: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
…………
郭知宜绕着袁楼村差不多转了一圈,倒还真的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这里的房子建的非常特别,并非北方常见的坐北朝南,反而有点像四合院似的,四五户人家的房屋扎堆面对面而建,形成一个半环,只留一道大门。大门一合,就彻底成了一个封闭的巨型院落。巨型院落和巨型院落之间被幽长曲折的弄堂和巷子缠绕着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的闭环。
郭知宜几乎可以确定,如果用无人机从上方航拍,这个村落的布局说不定比迷宫还要复杂,而且这里的墙壁多数建的非常厚……“易守难攻”和“适合打巷战”两个词立刻跳入了郭知宜的脑海。
郭知宜晃了晃脑袋,打算驱逐混乱的念头,却不料,偏头的一瞬间视线忽然擦过了一点白光。
“那是什么?”郭知宜大步走过去,捡起来放在手心端详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是一串十分珍贵华美的耳坠子,珍贵到什么程度呢?耳坠上面装饰的珍珠竟然是东江明珠,这种珍珠只有东北苦寒之地一条名为东江的河里出产,而且每年出产的数量非常稀少,连宫里都不多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穷乡僻壤呢?
郭知宜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哪家小姐这么倒霉,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李德起看见郭知宜捡起耳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把手脚不干净的人骂了个狗血临头,直到听见郭知宜说“这是哪家的妇人被骗了吧,怎么耳坠子上面嵌了颗假珍珠呢?”
李德起这才松了口气,“嗐,妇人无知,让公公见笑了。”
郭知宜收起耳坠打算往前走,这时,变故陡生。
李三突然挣扎着吼道:“你们看她的耳朵,她是女的!”
郭知宜:“……”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呢,当初她好像也是这样拆穿白怜的伪装,风水轮流转啊……
李德起和身边的人立刻将视线落在了郭知宜的耳垂边。
郭知宜行走的动作停下,笑盈盈地转过身,“终于发现了?”
李德起大惊失色,“不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郭知宜缠在腰间的软剑已经来到了李德起眼前,却被独眼老人一个拐杖给拦了下来。
郭知宜扫了一眼远处,很快收回视线,“不玩啦。”
郭知宜语气轻快,把李德起身后的一种壮汉气得面红耳赤,抄起斧头、锄头就打了过来。郭知宜并不恋战,带着十余名亲卫且战且退,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狼狈地退到了村子外。
埋伏好的亲卫打算现身,被郭知宜一个手势制止了。
郭知宜继续带着十来个亲卫仓皇往外逃,被耍了半天的村民见郭知宜并没有别的帮手,不带丝毫犹豫地就追了过去。
“等等,”李德起跑了一阵,忽然停下,“我觉得不太对劲。”
独眼老人皱眉看了眼跑得飞快的郭知宜,“哪里不对?”
“一个女人怎么敢闯我们的地方,还带着那么多身手不凡的侍卫?”李德起烦躁地揪了把胡子。
独眼老人垂眼思索片刻,冲着身后吼道:“李三呢?”立刻有人像拖死狗一样把李三拖了过来。
独眼老人揪住李三的衣领道:“那个女人是谁?她来时带了多少人?”
李三粗喘着气道:“我如果猜得不错,那个女人应该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孙女,长安郡君,就是以前京城里盛传的在北境杀敌的郭家女将军。”
说到这里,李德起和独眼老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绝望,但李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她此次前来,应该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身边只有不到三十人的侍卫跟着。”
独眼老人沉默片刻,落在郭知宜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毒,“四哥,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只能这样了,天不肯放过我们啊。”
李德起无奈地叹了口气,决绝道:“立刻叫人,务必留下她。”
“史小姐,小心!”亲卫下到地窖后,回身搀了一把史倾棠。
史倾棠点了点头,“多谢。”
亲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到史倾棠身侧,打着火把为史倾棠照路。
地窖空气混浊,史倾棠不适地伸手在鼻前挥了挥,没多大用。史倾棠只得强忍下不适,蹙着眉前行。
走在前方的亲卫搬开堵在面前的蔬菜和成袋的东西,身侧的亲卫打着火把照了过去——
“啊!”史倾棠双手捂住了嘴,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到口边的惊叫憋了回去。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眼前这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