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穿过林梢的夜风,夹带着灰白冷霜的寒冽轻缓而至。
“你还真敢过来。”郭荣冷哼了一声,被拉长的影子和主人动作一致地转过身,不怎么友好地对着踏月色而来的青年。
陆韶俯身深揖一礼,“节帅是我的恩人,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拜见节帅。”
郭荣眼睑一抬,睨着眼前的青年,讽笑道:“恩人,我可不敢当。”
亏他白天还当着夸赞陆侍卫如何如何出色,结果呢,转脸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天知道,他看见郭知宜从陆韶身后走出时,脑子里炸响了多少惊雷!
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小伙子站到郭知宜身边,可亲眼看到时,还是免不了生出一种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憋屈感。
可尽管生气,郭荣还是一忍再忍,将到嘴边的一肚子难听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深知,被怒火冲昏了头的人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如果口不择言,脱口而出什么不好的话,说不定会起反作用。
尤其,他了解郭知宜,郭知宜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她也不会将父兄的话奉为圭臬,乖顺的没有一点性子。她见的不比一般的男儿少,经历的事情也多,她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不会被父亲骂一顿就轻易改变自己的主意。
郭荣想,他得冷静,他得头脑清醒的面对这件事。
然而,不知道是今天下午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力太大,还是岳父看女婿天然就不顺眼,在屋中默写了几个时辰清静经的郭荣,觉得怒气丝毫没有消减,相反,经过了几个时辰的发酵,攀上了一个顶峰,一戳就能炸掉。
郭荣无视了满地的碎纸,面无表情地走到客栈后院吹了好一阵儿冷风,这才感觉全身好受了一点。
可不等他调整过来,罪魁祸首又晃晃悠悠地撞到了他面前。
刚刚吹灭一点的怒火,轰的一声又熊熊燃烧起来。
郭荣瞪着一脸任打任骂的陆韶,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韶垂着眸子,摇了摇头,“不知所起。”
好一个不知所起!
郭荣愤愤地将不知所起和日久生情画上了等号,又想起之前鼓动着陆韶指导郭知宜武艺的自己,简直想回到过去捶爆自己。
郭荣不满道:“虽然听起来很像自夸,但我还是要说。在我眼里,小女要容貌有容貌,要头脑有头脑,要武力有武力,甚至还有尊贵无比的身份,可你呢?你能给她什么?”
“我......”陆韶喉头滚动,眼中有一丝黯然划过,但很快这丝黯然便被潮汐般的炙热和希望取代,“对我而言,郡君确是世间最好的女子,现在的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郡君。就连我能给予郡君的,在您的眼里可能也微不足道,但我...我是真的喜欢她,我可以倾我一切,哪怕是性命,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让她一生平安喜乐。”
郭荣撇嘴,“说得倒是好听,可男人说的话,有几句可信的?”
陆韶没说出来的满腔酸涩冷不丁地被这句话噎了回去。
“而且,你所说的喜欢是最无用的,”郭荣定定地看向陆韶,“她是皇族女,不论现在还是将来,她永远都是皇家最尊贵的女子,喜欢她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愿意为她鞍前马后的人也大有人在,皇宫内外的禁卫军也比你一个小子更能保护她的安全。”
陆韶呼吸微颤,“我知道您说的都是事实,但我想知道在您心中,什么样的人能站到郡君身边呢?”
这个问题,郭荣还真没想过。
郭荣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年轻公子,结果不出意料,没有想到一个合他心意的。
郭荣一哽,硬着脖子道:“反正现在的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