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冬看来,什么太子,根本一点用也没有!成日里只能让她家公主受尽委屈!她家公主,本该是兰渠最尊贵的女子,拥有最好的东西,嫁与最好的男儿,可如今,却要受着这些不知名头的罪,太子想要王位,谁不想要,难不成还要公主去帮他抢吗!元冬越想越气!虽然说这太子平日也挺好的,可这怎么能一样!
“元冬!这话哪里可以乱说!太子就是太子,容不得你我随意议论!”锦香按住了元冬的手臂,压低着声量呵斥,见元冬一脸委屈的模样,无奈,收了收脸色,她也是好意无心,可这样的无心却是会要了人命的。
锦香缓了缓语气,“且不说别的,只一点,你是要知晓的,你我既是公主的奴婢,是生生世世都要替公主着想的,太子是公主的哥哥,是公主想要保护的人,虽不能要求你也一样如此,竭尽全力,至少也是应该懂得的,这宫里生活的人,哪个不辛苦?”锦香见元冬这样子,不免也严肃起来了,这般说道。
“锦香姐姐”元冬像是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却被锦香出言打断了。
“好了,公主也该等急了,咱们快些取了衣服走吧,好让公主换上,公主肤白,穿红色正是好看的。”
“嗯。”
说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就往长乐宫的方向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听墙角的人。
自古,流言出于口,长于心,最是要人命。
“娘娘,奴婢从长乐宫打听来的消息,”
刚才那个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婢女,就是兰贵妃殷氏身边的绿英,她是宫里的老人了,是兰贵妃的心腹,经常帮着殷氏做许多的坏事,在她们离开后也进了尚衣阁,这不,一回来就像她家主子回禀了。
“说,”
兰贵妃由着侍女给她着手更衣,脸上也已经画好了精致的妆容,和头上戴着繁琐的头饰了,看到绿英回来了,头微微偏了一下,看了一眼,见绿英有些局促的看着周遭的人,
“怕什么,这宫里难不成还是当年郁馨瑶的后宫,要是谁敢多嘴,不要怪本宫让她难堪!”
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倒是有些不相配了。
因为贵妃这些年走的一直都是温婉大气的江南女子的路线,柔柔弱弱,娇娇滴滴,陛下老了,如此这般温顺客人,自然深得陛下的喜爱,而此时突然厉声,自然是有些相悖的。
一众的丫头都低下了头去,不敢喘息。
“启禀娘娘,奴婢见元冬和锦香两个婢女从尚衣阁出来,奴婢进去问了里边的麽麽,说是公主半个月前就做了套衣裳,也是正红色的,奴婢讨要了样式,精细得很,估摸着今夜是要穿着赴宴的。”
绿英将刚才的事情通通讲了一遍,还将从元冬和锦香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给添油加醋的还原了一番。
“什么!她是存了心要本宫难看!”
兰贵妃身子一动,整理衣服的婢女是始料未及的,不免拉扯了一下,吓得她连忙跪了下来,磕头认罪,
“下去!都下去!”
“是,”
于是大家都关门离开了,寝殿里只剩下了绿英一人,绿英起身,开始替兰贵妃整理宫装。
“现在时间还充分,娘娘要不,换件娘娘的这件虽美,可奴婢只怕是”
“换什么换!皇儿是本宫的皇儿,今日是本宫的喜事,今夜是本宫的晚宴,本宫难道还怕她不成!”
“可是娘娘”绿英欲言又止。
这牧荣凰是个招惹不起的主,且不说陛下对着郁后的情分犹在,就凭着她日益见长,像极了郁后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不免时时引起陛下的寡思,男人的愧疚遗憾最是长情。
“有什么好可是的,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打了谁的脸?!”
兰贵妃拂了拂衣袖,转身侧头看着铜镜里站着的自己,很是满意。
不得不说,保养的还是十分得当的,至少没有看出什么岁月的痕迹。看了许久,兰贵妃终于舒展了眉头,对着身后的绿英开口道,
“秦王入宫了吗?”
“殿下一早便进了宫,打点事宜,此刻,依礼是去皇上那请过安,再来娘娘宫中的,”
“让他不必着急想着母妃,也该去瞧瞧太子,为臣为弟,也是应该的!”
“是,娘娘说的是。”
绿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着说道。
兰贵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郁馨瑶,你的女儿,你的儿子,想要同我作对,想都不要想!
今日庆贺皇子满月的中宫夜宴准时开始,受邀之人均带来了贺礼,准时到场,又行了大礼见过陛下,贵妃之后,寒暄几句,大家便也都纷纷入了座。
扫眼看去,最上座的无疑就是兰渠的陛下,兰贵妃坐在陛下的身边,小皇子则是由乳母抱着,站在一旁。往下看,便是一些其他的妃嫔,以及早就提到过了的秦王和靖阳太子。再往下,便是一些王公大臣。其中有萧家,王家,谢家,还有黎族的几个郁姓皇室同宗的人物,但也都是些好人了。
萧家是兰渠的将门世家,族人世世代代为兰渠征战,如今萧家的主家之人萧林章是兰渠的镇国将军,功勋卓着,其妹更是以“公主之礼”出嫁他人,其子萧子靳,亦是少年将军,风采出众。
而王家,谢家,虽说是文臣,却也均是根深叶茂,王家的女儿现金封为怡妃,虽膝下无子,不比贵妃殷氏,却也是荣宠万千,至于谢家,更是出过两位皇后,显然不用多说什么了。
至于黎族,黎族是郁后的母族,原先是北方盘踞一处的枭枭部落,后随着郁后的入主兰渠中宫,甘愿归顺兰渠,世世代代与此毗邻而居,不分你我,虽说是如此,可黎族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觑,是兰渠各方平衡的一个重要的依仗。
可以说,若当年没有郁后,陛下决不会登上王位,若当年没有黎族,兰渠决不会像如今这般荣盛。
所以,郁后成了唯一的郁后,太子靖阳一出生便成了唯一的太子,这是当年兰渠许给黎族众人的,谁也不能违背。
而左看右看,靖阳太子身侧的那一个位子倒是独独的空了出来,歌舞跳到一半了,还未见人来。
渐渐的开始有人往这个原先应该坐着咱们那位公主的地方看了过去,纷纷在议论,公主去了何处?
靖阳明显注意到了陛下看向他的神情,以及那兰贵妃和她的儿子秦王,那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个朝歌,真是越发的胡闹任性了。
“世倾公主到!”这不,想着想着,人不就来了吗?
朝歌一身鲜艳红装,长及曳地,徐徐走来,至大厅中央处站立,腰束九孔玲珑玉带,玉带腰之两侧再垂下细细的珍珠流苏,两臂挽云青欲雨带,带长一丈,与长长裙摆拖延身后,更显出不盈一握。配着精致的妆容,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发间的鎏金步摇,一闪一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莲花移步来到殿前,出现在众人眼前,如是得体的依礼请安,即使是还未及笄nrn,却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尊贵。
“荣凰拜见父皇,见过贵妃娘娘。”
兰贵妃看着此刻的荣凰,倒是有些喧宾夺主,哦,不能够说是有些,那是彻底的。
荣凰本就长得倾城,长得颇像她那个容色一绝的母亲,只是平日里素来爱穿些蓝的,白的,雅致干净的,不像她那个母亲,自持英气,总爱穿的鲜艳亮丽,夺人眼球。
如今一看更是如此,不止止是眉眼了,郁馨瑶是个怎么样的女子,殷氏是很熟悉的,那个女子,即便是病榻缠身,不施粉黛,仍是精致的让人嫉妒,让人不敢有丝毫的轻蔑,那是个刚烈的女子,也配的上那样的倾国倾城,兰贵妃看着众人的视线不停的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停留,皆是止不住的赞美之色,脸色不免有些难堪。
她原先只道这个郁朝歌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女儿,同她的皇兄一样,安分守理,与她的母亲不一样!
可她却忘了她身上流着的到底都是一样的血,是别人暖不热,改变不了的。正是这份异族人身上带着的天生的野性,让人不得不得正眼钦佩,饶是女子,依然如是。
“公主长大了,陛下真是好福气,”王丞相对着陛下拱手说道,看着朝歌止不住的笑意。
众人都是皆叹,露出赞美之声。只有黎族为尊的那一个人,也就是郁馨瑶的兄长,朝歌的舅舅,喝着他的酒,一脸淡定,仿佛再说,我黎族儿女,自当如此,个个不凡。
兰贵妃看着陛下,一动不动的神情,怕是心里又想起郁馨瑶那个nrn了吧。
郁馨瑶,你人死了便死了,偏偏要留下这一双儿女,同本宫作对,让本宫和本宫的孩儿,活在你的阴影下。
“荣凰,你可迟到了,”
“还请父皇恕罪,今日父皇大喜,儿臣本不该迟到,只是想着小皇子满月,荣凰作为长姐,该送些什么礼物给他才好?皇子尊贵,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不免看的多了,荣凰总想送他个不同的,耽误了些时辰,故而迟了些。”有些俏皮但也不失分寸。
“那你可想出了送什么?”兰渠王牧祁昇笑了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父皇请看!”
朝歌从袖子中,取出了一物,展于众人面前。
“玉笛?”
那是一根上好的白玉笛,花色纯然,锦雕玉刻,浑然天成,虽是旧物,但放在今日来看,依然是极其细致珍贵之物。
“正是,兰渠男儿多尚武,父皇皇子众多,个个英勇善战,长剑刀棒的,荣凰今日所赠虽是玉笛,却也不失风雅。”朝歌缓缓道来。
言语间仿佛是在警告他人,虽是皇子,长成后也是个无权无势,风花雪月的皇子。
“朕记得,你母后,吹的笛子,甚美。”牧祁昇说的很是温婉,长情,悠悠的语气,淡淡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在思念她,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她。
只是听在荣凰的耳朵里,不免有些可笑了。
都是假象,不然也不会由着殷氏做大,秦王一脉做大,留下他们兄妹孤苦无依,在深宫前朝,因着母家的阴泽受尽冷暖。
朝歌见状,跪了下来,将白玉笛子,双手奉于胸前。
“父皇还记得,母后擅笛,又爱乐器,很是珍惜,这根白玉长笛,荣凰还是找了许久,才能母后的旧物中寻得,”
“你是说这是她的东西,仔细一看,确实如此,朕记得,从前她最爱吹笛,清风霁月,是个难得的佳人”牧祁昇一脸的追思,这份情,看似矫情,却是真心。
曾几何时,牧祁昇真真在梦中,时时萦绕这一抹倩影,他年少时,也是真真爱过郁馨瑶的。帝王入骨的相思,也只给了这一人,不得不说,也算幸运。
馨瑶,你可知我在思念你?
郁馨瑶是个难得的佳人,大家都知道。郁馨瑶是黎族宗室之人,黎族是漠北一个神秘的部族,无人知晓它的来历,无人探知它的秘密,只知道黎族以群狼为居,以女为尊,将宗族之女,受恩泽,滴雨露,奉神女。
郁馨瑶便是那一代的黎族神女。
她生于草原,长于烈马,英气不输男儿,柔情也不输女子,早年间,六都众王,为了她征服黎族,为了黎族征服她,真真是个难得的佳人,只是可惜入了这兰渠后宫,困于宫墙之内,王城之中,成了大家口中福薄缘浅之人。
“既是她的东西,赠与小皇子,自然也是不相配的,你且好生珍藏着,不可有所损坏。”
“是,父皇。”
“起来落座吧。”言语间,满心都是对着朝歌,甚至多看了几眼在大家眼中,并不受宠的靖阳太子。
“陛下,你看钰儿多乖巧呀,他在冲你笑呢!”兰贵妃自然也不是个省事的,自然不能看着风头都被她郁朝歌抢了去的。
“哈哈哈哈哈,你的孩子自然像你,朕喜欢乖巧的孩儿,”很是敷衍了。
兰贵妃逗弄着由乳母抱着的小皇子,有些惋惜的说道,“都说儿女双全,方为好,可惜臣妾这一胎不是个公主,不能够留在臣妾与陛下身边承欢膝下,”
“馨瑶为朕生下一儿一女,朕有一个公主,足矣,”又转而对刚刚入座的荣凰说道,“荣凰你素来是个小气的,可不能欺负了弟弟去,”
“父皇,荣凰哪里小气,小皇弟如此乖巧可爱,荣凰心疼都来不及,哪里会欺负了他去!”朝歌看着兰贵妃一脸尴尬却还要保持微笑的模样,不免心里开心了不少。
我不好过,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你总该是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
论情爱,比不得我的母亲,论身份,也比不得我的母亲,你的孩儿自然也是如此,比不得我的哥哥来的尊贵。
“你呀,你呀,就是个不饶人的,一点也不像你的母亲,”兰渠王虽然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带着少有的笑,这样的笑不是新生的皇儿满月之喜给的,而是因为公主荣凰。
就连看向太子靖阳的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在座的所有大臣都看在眼里,自然心里又有些分明了。
这位嫡公主,从前不觉得,今日一看,真是像极了郁后当年的风范。毕竟嫡亲血脉,就是嫡亲血脉,身份高贵,且不说帝王之家,有多少恩情与真心,就凭着兰渠后位悬空,陛下当初为了郁后所做的深情,陛下时刻的哀思追忆,就说有个这样一位玲珑的公主时时陪伴在陛下身侧,身后又站着整个黎族,太子终归是太子,别人现在看似受宠,又能真正比得上什么,还是未知数呀。
那些大臣看着高座上的兰贵妃和秦王,真真是打脸呀。
兰贵妃和秦王的脸色,显然不太愉快,反观太子,平日里倒是显得为rn方,就凭这样的一份气度,果真是不一样的。
“快到生辰了吧,”牧祁昇如今满心都扑在小女儿身上了,哪里还顾得及别人的冷眼与不自在。
“是,下月十二,”
“今年可是要及笈nrn了,也该婚配,找个好人家了,你可有中意的?”牧祁昇看着在座的王公贵族,像是寻常父亲在为自己的女儿挑未来得夫婿一般。
各位大臣心里也是打着各自的算盘的。
陛下膝下皇子众多,可也只得这一位公主,太子尊贵,尚不如这位嫡公主来的贵重与讨人喜爱。
黎族重女,势力盘根交错,力量不容小觑。在座的老臣都知晓,这位公主一出生,名姓皇家,字姓母家,牧荣凰,郁朝歌,封号世倾,郁后早故,她自然是黎族百姓中默认的下一任神女,当真是倾世荣凰,万世朝歌。且又为女儿身,皇家利益,权谋隐晦,终归还是轮不到她的身上,只需负责貌美如花,尽享荣华。
若是谁家能得了这独独的一位公主,真当是殊荣了。
“儿臣中意的,父皇定也是要欢喜的?”谁也没注意,朝歌的眼神与厅内坐着的某一家的公子,不出意外的含情脉脉。
那个公子便是今日下午元冬口中提起的萧家儿郎,萧子靳。
萧子靳是兰渠王城内,少有的少年将军,往来潇洒,独独对朝歌,情有独钟,傻得可爱,百般宠爱。
饶是这一份独一无二的深情,便是一生不得负的。
“这是自然,你中意的少年郎,朕自然欢喜!”
朝歌将手中的酒杯盏放置桌上,一脸笃定的语气,“父皇可是说好了的,不能反悔,无论儿臣日后嫁与何人,父皇都要答应儿臣,”
“好,朕应允你!”牧祁昇哈哈大笑,随机答应了,言语间尽是宠溺。
兰贵妃看着郁朝歌,这一脸俏皮天真的模样,哄骗着众人,偏生大家都爱吃她这一副嘴脸,今日的风头,怕是都要被她给夺了去了,自然心中不甘,时不时的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兰贵妃用筷子夹了一些吃食放置身旁人的碗碟中,“陛下,可莫要宠坏了咱们公主,他日嫁人入府,为rn,为人媳,样样都是不容易的,”兰贵妃一脸苦口婆心,以母的姿态,让人听了却不是很舒服哇。
“朕的倾世荣凰,自然值得世间最好的来与之相配!”哪知牧祁昇根本没当回事,只是随口一说,便是如此。
你的倾世荣凰,值得时间最好的!呵!真是偏心!心有不甘!凭什么!
“臣妾也是替公主着想,没有别的意思,”
“朕知道,爱妃贤惠,秦王也素来很得体,此番筹办满月宴,也是辛劳,”牧祁昇拍了拍身旁宠妃的手,也是一脸的宠溺,可终究是不同的,这是兰贵妃一早便知晓的,可偏偏始终不得习惯,时时要拿来在心里计较上一番的。
牧祁昇在如何宠自己与自己的皇儿,也只是宠,没有爱,而这许多的宠,很多时候,都是因为郁馨瑶,以及看着她母家一族人微言轻,上不了台面,不成气候,才加以多年的荣宠,他知道他们翻不出多大的浪来,真是可悲。
由着她被人侮辱欺凌,放着她去争去抢去头破血流,可她却偏偏失去不了这宠爱,真是可悲。
“来人,秦王劳苦尽心,赏黄金千两,珠宝以百!”
秦王起身谢恩,“谢父皇恩赏,这是儿臣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