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文锦细节甚多,这种大量文字且分色的锦,还没有人试过。就是用普通断纬挖花的方法,也不是太有把握。绞罗锦本就费工甚大,再用到这种极细致的花色上,就算能织,恐怕也要经年累月。
二人听了都有些失望。黎掌司仍不死心:“就没有用绞罗的法子,再织个字画之类,或像屏风这样的物件?”
贞锦依与纾锦宛对视一下,说道:“绞罗锦做屏风幔帐都还适宜,不过要织出字画,又比一般的花朵纹样难太多。大典上不是需用的衣料最多么,也要做摆件之类的东西不成?”
黎掌司这才告诉她们,从今年冬天的大节气到明春大典前后,宫内外必有些恩赏,除了赏给寻常官员的绸缎等物,还应预备给高品级的勋贵命妇的赏赐,甚或外藩朝贡的回赐。仅有成匹的织锦还不成,像屏风、摆件之类最好。东西要贵重、式样要新奇,织造的时间又要赶得上。
这是从后宫露出来的消息,虽不会由上面明着下旨意,但也不可轻视。
贞锦依这些日子与纾锦宛、林嫂师徒,带着纹锦宁、回锦寒,六个人日夜轮班,在温热湿润,却通气不佳的仓房中轮番织造,连续月余没有停歇过,已深感疲惫,连脑子似乎也不及平日清醒。
听他说完,按着额头想了一阵子,才说道:“一匹锦尚不足以制作皇后的大衫,这一匹织完,我们还需再织一匹如意云纹的绣罗才可使得。另外冬祭也须一些纱罗锦做罩衫。这几匹织完,已是开春。那时再要织造可以做屏风的宽幅大锦,还须重改织机,恐怕来不及的。”
今日黎掌司在大殿上亲眼看到因新锦一出,整个殿中气氛急转直下的变化,跟了黎安民到内官监时,黎安民又夸奖他一番,还关上门跟他说了许多日后要筹划之事。
这时他兴兴头头找来,本指望再寻出几件比绞罗锦更珍贵夺目的东西,将来外染织局设立之后,叔叔再任他为正使,便无人说得出个“不”字来。
不料听她这般说,比自己事前所想差了许多,按下心头的不悦道:“咱家知晓前些日子委屈了几位娘子,现今圣上钦命重修西城织场,将来还要再设外染织局,咱们织锦司的事更须加紧。两位娘子再劳累些,将些新样式制备出来,这也是咱们内染织局的职司所在。”
见两人沉默不语,曹典簿笑着劝道:“这些日子来几位确是辛苦得紧,尤其贞娘子两头来回跑,更是劳碌。可这织锦司中的织匠虽多,会创制纹样的都没几个,更惶论制造那些失传的古旧样式。
“我们也是没法子,上头颁下来的都是圣命,说不得,拼了命也得办妥了。如今上面说要备办新样式的织锦,我们也只好来求娘子。还望娘子体谅。”
他一番话说得客气和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贞锦依只得道:“曹爷莫要这般说,织造亦是我等的本职,待我再想想……”
纾锦宛却忍不住拉她一把,轻声道:“锦依,你可要想仔细了,这可不是说说就罢的,一旦应承,做不出来岂不是有违圣命?那……那不是欺君?”
她忽然说得这样严重,贞锦依倒是一愣,呆呆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