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提督一脸的诚恳勤力,黎安民却没搭他的话,自顾指着那份写着官员名字的纸单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他们京官勋爵一系的,仗着祖上有几分微功,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还有脸指责咱们!朝中官员但凡不同他们一党的,要谋个好缺千难万难。
“圣上要立个皇后他们都百般阻挠,拖了这么些年,还不是因为皇后是江安来的,不是京中勋贵旧族出身。”
说到此,停下来思索半晌,忽抬头对那提督道:“你们盯紧那姓领的,还有这几个,”用指甲在名单上的几个名字上勾圈出痕迹,“他们不管受命于谁,迟早要去报信儿请主意,必会露出些蛛丝马迹。你们勿须打草惊蛇,只须顺藤摸瓜,拿住他们私下串通的证据就是。”
那提督连连应是。候了一会儿,见黎安民挥挥手,这才抹一抹额上冷汗退了出去。
黎安民虽口头上说是替圣上办差,但内府几个衙门到底怎样,不管别人知不知,他心里是有数的,况且也不能只凭着些捕风抓影的消息,直愣愣跑到皇帝面前反告那些告他们状的人。
正昌帝年纪越大,城府越深,说到底他只是皇帝的一条狗,虽说执事监这些日子锋头甚劲,但也不敢说是个好事。没摸准皇帝会不会回护他们,尤其是会不会事到临头抛他们出来背锅之前,黎安民决定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表面上必须保持一切如常,甚至一无所知。
至于皇帝的心思如何,不可揣摩圣意,那是他自小入宫时就听师父再三告诫的。
不要去揣度圣上的意思,只要听从旨意就是。那么,皇后的意思呢?
想到此,黎安民叫来贴身长随,吩咐他去尚服司走一趟。
于是尚服司在为公主试衣时,便立即叫上了贞锦依。
跟着尚服司的女史进了长兴宫,里面的宫人接了,引她们往后殿而去。
前后殿之间沿墙修有回廊,崔皇后正坐在后面廊下,一面在斜斜的春阳里品着茶,一面看喜乐公主习字。
宫人回禀尚服司的人已到,崔皇后便扶着近侍的手起身,招呼公主回后殿。
喜乐公主自太后那里回来,原本是与母亲居于一殿的,直到年前其他妃嫔迁出,她才搬到了后殿里起居。
照管公主的保母和女官们连忙请公主起身,带她进到后殿东侧间更衣。
崔皇后坐在正厅中等了一会儿,宫人们便引着穿戴整齐的公主出来。
小公主内穿大红圆领鞠衣,罩着新制的正红云凤纱衫,挂着鲜红绣金的霞帔,规行矩步地走到母亲面前,端正站立,腰间挂的玉佩都没有发出声音。
崔皇后笑看着有些小大人模样的女儿,赞道:“公主仪态甚佳,教习的保母们皆有赏。”
跟着服侍的四名保母听了,连忙一齐跪下谢恩。
崔皇后又命:“将凤冠也戴起来吧。”
尚饰司的典饰女官早将凤冠捧了来,只因怕这满是珠玉的银冠太重,没往公主小小的脑袋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