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培尔皱了下眉,先吩咐了下旁边的号令兵让全军继续向别烈巴奈尔前进。然后骑马到那马车旁边,用剑微微挑起盖着马车上货物的布。
一顶皇冠,上面镶嵌着剔透的蓝色和红色宝石还有象牙、珍珠这样的贵重宝物,整个黄金铸造的皇冠大小和伦培尔的脑袋差不多。皇冠正面,是一个华丽的盾徽,上面是用蓝宝石红宝石还有象牙镶嵌出的弗伦索西亚三色旗,正中间是黄金勾画的金色鸢尾花,盾下方是背着整个盾徽的金属鳄鱼和两侧黄金打造的飘带,盾的两侧是骏马和狮子,盾徽的上方,是一个金色的象征着阿罗尼亚的雄鸡,向天高叫着。
伦培尔急忙把布盖上,怒目圆瞪盯着奥纶耶“你什么意思!”
奥纶耶则是一副眯眼笑着的表情“阁下,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么?”
伦培尔心头着实震颤了一下,他最初自称执政官,就是为了缓和国内的共和派势力的愤怒,坚定的共和派总是少数,多数人都是不知所谓的工匠和农民,他们听到煽动性的语言,就会义愤填膺的握紧拳头,而自己就是要以战争,赢得他们的拳头。在战争之后,弗伦索西亚人会坚信这位执政官能够为他们赢来更大的胜利,而自己的国王的位置也就格外稳固了。
但是在此之前,如果有任何人识破了自己的动机,就会出现“战争是共和之敌”“他骗走你们的孩子,只是为了支持他称王的企图”之类的论调。共和派的余音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失败而彻底消失,反而隐藏得更加巧妙,随时可能给自己捅上致命的一刀。
他在这个瞬间,甚至想要一剑砍了奥纶耶。
伦培尔盯着这个比自己老了不知道多少的男人,心中涌出了无数的恐惧。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四车我收下了,那车你自己留着吧。”
奥纶耶也没有说些什么,一点头“是,执政官阁下,容小老儿我多嘴问一句,请问阁下您准备让谁代理整个伊斯卡尼亚地区的行政呢?”
伦培尔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想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伊斯卡尼亚需要一个执政官,这个执政官谁来做?他需要一个熟悉伊斯卡尼亚情况,能够维持这个地区稳定,最重要的是能够把他的,准确的说是罗兰菲尔的所有政策都能执行下来的人。
他看着奥纶耶,那双眼中似乎有种莫名的热切。
“提比乌,让人给他牵匹马,”伦培尔的表情也冷下来,他想看看奥纶耶是否有治理伊斯卡尼亚的资格“老人家,你跟我们同去一趟别烈巴奈尔如何?”
奥纶耶又一行礼,声音不卑不亢“那可真是荣幸之至。”
于是,伦培尔和奥纶耶两人走在了安东和提比乌还有近卫部队的前面,伦培尔有些问题想要问这个男人。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缺乏一种最重要的品质。”伦培尔拿过水囊,喝了一口里面的清凉饮料,奥洛尔南方三王国即使在冬天也丝毫没有凉快一点的意思,周围的树林依旧绿油油的,而今天天气多少有些发阴,给人一种可能要下雨的不妙预感。
奥纶耶一笑,指了指在行伍之外的宪兵们“您不是有宪兵,难道您在别的市长和公爵领官员那里没有安排宪兵么?诶对,管理公爵领的官员叫什么?”
“行政督。也就是说,您觉得您可以接受宪兵的监督,但是我以什么理由任命你为伊斯卡尼亚执政官呢?”
奥纶耶脸上的笑仍未淡去,让人感到心里有些发毛“阁下,我在这里住了将近十七年了,作为宝石商人,我对这里的人、土地以及市场都格外了解。而且我已经四十九岁了,还没有孩子,您也不必担心我扶植我的孩子占有伊斯卡尼亚的王位。”
“加息塔利亚的先王,五十七岁仍生了个孩子,虽然是真是假存疑,但是这点不能成为我任命你的理由,”伦培尔看着远处的城镇,他曾命令自己的士兵不要烧毁城镇,抢劫但是不能杀降,他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手段赢的平民的心“这样,你有什么点子么?什么能让鸢尾花在这片土地扎根的稳固的点子。”
“很简单,您知道在这场战争中,有谁在弹冠相庆,有谁在悲号痛哭么?”奥纶耶盯着伦培尔的眼睛,伦培尔仿佛感受到某种自信在那个人的眼神里流动“我知道,因为这场战争,无数人失去了父亲、孩子、丈夫。他们不会怪罪发动战争的费迪南德,而会怪罪你。而有无数人,在您来到伊斯卡尼亚之后,希望利用马奇赛巴曼家族的毁灭赢得些什么。他们,则是富有的恶魔,您觉得如何能让这些人都归顺于您呢?”
伦培尔看着这个男人,似乎就是他所说的那些富有的恶魔中的一个。而这个人,或许的确可以作为他的代理人。毕竟,自己还有忠实的宪兵团可以做最后的保底措施。
两人默然无语,第二天清晨,到了别烈巴奈尔。
守护城市的棱堡被火炮砸出了不知多少个缺口,无数俘虏只穿着麻袋片一样的衣服跪在那里。贝兰将军,这位四十七岁的老将站在那里,身边是同样穿着麻袋片的五个人。
三个小孩,两个大人,三男两女。
贝兰看到伦培尔走过来,这个灰白色头发的早衰的男人摘下自己带着三色金鸢尾花帽徽的三角帽,躬身一行礼“第一执政官阁下,我们已经抓住了尝试出逃的费迪南德一家!”
伦培尔轻轻点点头,贝兰将军是共和派的肱股人物,没有参加叛乱的原因似乎是和艾福阿比私交甚密,自己在他面前有必要表现的更“共和”一些。
“送回奥临恩发落就行了,他们也就是些余兴节目,”伦培尔扫了一眼那三个人,对两个四五岁的男孩和一个三岁女孩并没什么兴趣,他坐在近卫搬过来的沙发椅上“您对这里也算有些了解,您觉得伊斯卡尼亚事务,我让谁来代理方便些?毕竟我迟早要回弗伦索西亚的。”
贝兰将军思索了下“本地有位五十多岁的讼师,能言善辩,可堪大用。路上,也有一位识时务的棉业工坊主前来投诚,我与他稍微聊了聊,这人颇有远见卓识。再就是,听说望海堡的老爷,奥纶耶家大业大,在伊斯卡尼亚声名显赫。”
伦培尔点点头,奥纶耶就在远处的军营里补觉,而那个棉业工坊主,则有可能是托了贝兰的关系,他思索了下“那工坊主和奥纶耶两个人,您觉得谁合适些?”
贝兰想了想“应该是奥纶耶先生,依我愚见,我们需要保持伊斯卡尼亚的稳定,发展与否都是次要的,而奥纶耶嘛。。。他的产业实际上不是很依赖伊斯卡尼亚,对行政上的问题,私心应该不重。”
伦培尔点点头,他让自己的侍从拿来纸笔,写下了委任状。
“阁下,”贝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而伦培尔一抬眼,则看到了那双苍老热切的眼睛。
“您但讲无妨。”
“今天是寂月十三日,等到寒月末,国民大会就应该召开了,如果您准备召开国民大会的话,现在就该回国准备了。”
看着贝兰的眼神,他心中一颤。
这是这个老狐狸给自己设的陷阱。
如果自己哪怕有一丝不想召开国民大会的意思,可能就会被这个老狐狸拿到他共和派的同伴们那里去大书特书。
“办,送信给罗兰菲尔,让她全权准备,后天,举办伊斯卡尼亚总督的任命典礼,然后就回国!”
贝兰点头一行礼,处理其他公务去了。而伦培尔则感到一股恶寒,现在他已经决定把伊斯卡尼亚事务交给奥纶耶了,但是绝不会比以往清闲。自己仍然需要思考为伊斯卡尼亚编练军队的问题。但是最为要紧的,是共和派对于国政的把控。
“安东,把奥纶耶叫过来,顺便帮我发封信给罗兰菲尔,确认一下现在有多少岗位上,是新换上去的人。”伦培尔心中想到了些姑且能先凑个数的方案。
过了会,奥纶耶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他看着面前也格外疲惫的伦培尔,点头行礼,然后坐在他面前。
“执政官阁下,请问您有何贵干啊?”
伦培尔喝了口提神饮料,用力的搓了搓额角“你做执政官,已经决定了。”
“哦?那可真是感谢阁下。”
“没必要客套,我们在伊斯卡尼亚需要的,是稳定,每年年税不得减少超过百分之二十五,现在每年是三十二万金二十八万银,也就是说年税不许少于二十四万金二十一万银,懂么?”
“是。”奥纶耶看到伦培尔的神色肃穆起来,他也没法继续保持那张笑脸,也严肃以待。
“年税总量的百分之五十,每年风月上交到铂勒斯。别对这笔钱动歪脑筋,虽然现在盯着你的只有识字的大头兵,但是过几个月我会派各种事务官来‘辅佐’你,懂么?”
“是。”
看着奥纶耶这样严肃,伦培尔不禁有些不习惯,他用笔不断地轻敲着桌子“每三年一次述职,干不好什么下场你知道。”
“是,”奥纶耶又答了一个是,但是他的表情,却好像要说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么?”
“是的,阁下,关于伊斯卡尼亚的部队问题。。。”
的确,军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无论是装备还是数量,都要控制在一个非常有限的数量上,但是太少的话连剿匪都剿不干净,他思索了下“我会给你调些老式前膛枪和马刀过来,弗伦索西亚会接手所有堡垒,给你的部队应该在五万到七万之间,军官培训之类我会派人办,你就别操心了,但是你要考虑的一件事是把所有的军务相关的工坊和仓库,比如子弹、刺刀和枪这些已有的工坊都迁到堡垒周围或者里面,等我再来这边的时候,如果还看到城市周围有火药工坊或者火枪工坊的话,你这个执政官就不用干了。”
“是。”
“行,后天你的委任仪式结束之后,我们就走了,会留下一千宪兵给你当文员和保镖,提比乌会先留下,带骑兵维持各地治安。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