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有个人,似乎正在组织着敌军的秩序,那人身着全身板甲,手中举着一面旗帜,那旗子已经被雨水浸湿,贴在了旗杆上,但是仍能看出,那是一面黑色的,红色花纹旗子。
“来几个人!跟我把对面的头儿拿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然后甩下手中的短剑,捡起一把不知哪来的锤子,径直冲了过去。
很快,他身后就跟上了三个人,一同围住了那个旗手。那个旗手虽然只有一人,但是却是个铁罐头,市井出身的这群人哪里懂得怎么撬开“罐头”?
不过,这群混混很快就找到了别的他们更为熟悉的方法,只见一个混混直接从背后双手锁住那个旗手,另外两人也死死抱住那旗手的左右腿,他径直冲上去,学着铁匠的样子,抡圆了手中那锈得不成样子的锤子,一下又一下地锤着那旗手的头盔。
在锤打中,除了那变得愈发凹陷的旗手的头盔,似乎还有什么,正在发生着改变。他在这几锤中,将毕生的怨恨,毕生的不甘,毕生的妥协,都砸了出去。此刻,他锤倒的,似乎不是鲜血日轮的旗手,而是无数踩在他头上的人,他掀翻了这个旗手,就像掀翻了压在他头上的整个世界一般。
那旗手渐渐地没了动作,最后的一点挣扎都彻底消失了,随后,他掀开那旗手的面罩,拔出那旗手腰上的刀子,把它径直n了旗手的脑袋,随即,拎起了旁边倒下的黑色大旗。
“鲜血日轮的大旗倒了!”
本就受大雨摧残的鲜血日轮军,士气在此刻彻底崩溃,无数人听到之后,直接将武器丢在地上,向后逃窜。而其他的几支阵列的旗手在发现已经无法控制情况的时候,也都丢下战旗和头盔,径直朝身后跑去,甚至跑的同时,还在把铠甲一件一件地甩在地上。
他并不知道这些,他想要的,是继续杀戮,是杀死更多的敌人,在杀戮时,他有一种万能感,一种以前从未产生过的,自己能做的几乎所有事的感觉。不像街头斗殴那样,随时要注意不知何时出现的城市卫兵,他此刻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意志,去砍杀着。
天晴了。
看着满是混着血和别的什么东西的泥水的战场,他们中不知多少人累的直接找了处空地躺了下来,而同样也有不知多少人仰天长啸,抒发着不知多少年来胸中的郁气。俘虏不多,似乎多数半死不活或是受伤的敌人,都在战斗中被虐杀至死。这个军团,这个完全没有任何一个士兵的军团,赢得了他们的第一场战役,在邦联军回到大营避雨的时候,赢得了,这一场生死之战。
他坐在一个土堆上面,身旁,是那个口吐白沫眼冒血花的旗手的尸体,他坐在那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杀死了那个旗手,他喊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让敌军动摇的话语。但是没有人对他说上哪怕一句话,他们在清理战场。
这些人的清理战场,并不像普通军队那样,真的是在“清理”战场。他们所做的,更像是在清理战场上的财物。几个识字的或是身体健壮的人组织着人们把已经扒光了所有油水的尸体堆在一起,有的人搞到了一件锁子甲,有的人搞到了一件金怀表,那几个身亡或是被击晕的旗手,盔甲被扒了个干净,分给了不知多少人。
在这样的所有人都在搜刮尸体的战场上,有个人,朝他走来。
迪维恩老人。
迪维恩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一种淡然的微笑,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无穷的狂喜。迪维恩朝着土堆走来,直径走到他的面前,坐在了他身边。
“我还记得你几天前问我,你在城市里斗殴算不算为自己而战,”迪维恩转过头,看着这个年轻人“你找到你自己了么?”
“我想,我找到了。”
“找到了,好啊,找到了好,”迪维恩站起身,看着后面那个没人敢动的身披重甲的尸体“战斗的本质是活下去,而活下去,无非是战斗的延伸。对了,孩子,你有名字么?”
他抬起头,看着身旁的迪维恩,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你想要个名字么?”
他点点头。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叫,雷劈地?”
“嗯,有些通俗,不像个名字,”刚说了这半句话,迪维恩看到少年多少有些失望的眼神,急忙补充道“不如,叫雷降吧,虽然有点像地名,但是很合适,你还记得你的姓氏么?”
“我是n的孩子,我没有姓。”
迪维恩面露难色,微微皱眉“姓氏还是要有一个的,你总不能让你的孩子有名无姓。”
“大人,我可以姓,迪维恩么?”
老人愣了一下,脸上又挂起那抹微笑:
“好的,雷降迪维恩。”
在那天,一个孩子,仿佛看到了他一生中,命定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