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笼罩着吞雷渡,这座原本在日落之时如同黄金铸就一般的城市,此时此刻,则像是一个黑色的囚笼,不知束缚着什么神祗一般。
两座白得如雪山般的灵车,顺着吞雷渡的大道慢慢地朝着海边的大灯塔前进着。人们簇拥在那灵车旁,就像泛起了白浪的漆黑大海。
他们都知道,那两座灵车中的,是谁。
马克西米连五世,在猎月初向南境发动突袭战争,试图突破西三堡而后威胁南境的核心钢铁产地。由其子小马克西米连带兵,战斗持续了四天,因为陨石和帝国近卫师团抵达的缘故,大军溃退,小马克西米连被俘。与此同时,诺尔德人对加息塔利亚北方展开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掠袭,俘获人口数十万,掠夺财货不可计数。而被诺尔德捕获的人中,有一个,是马克西米连五世的嫡女,伊莎贝拉塔马拉克。
这两人,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尸体,躺在冰冷的灵车之中。
那位父亲,老马克西米连的独眼,注视着那灵车。等灵车开到大灯塔前,几位圣职就会给车中的两人做安魂仪式,然后下葬到塔马拉克家族的墓地里。
同样注视着那灵车的,还有老国王身旁的几个人。
“老那依科,老卡讷,”马克西米连望着那灵车,嘴唇颤动着,发出同样战栗一般的声音“你们。。。都知道了?”
“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人都已经走了,”另外一个看起来比马克西米连年轻一些的老人说道“让他们安息吧。”
“人都已经走了,”马克西米连长叹一口气“她人也已经走了,你为什么知道真相后,却仍不肯放下呢。”
“马克西米连啊,马克西米连,”那个老人嘲弄般地笑起来“你难道,在把她锁在地牢中时,没想过日后,复仇的雷霆么?你真的老了,老到仍然和当初一样坏,但是却变蠢了。”
马克西米连侧眼看了他一眼,又长叹一口气“时光流逝总是令人头脑发昏,你们这些伎俩实际上还是有一位始作俑者的,不过,我没能看穿他的阴谋就是了,你说对不对?宋朔生会长的代表,云陟明阁下。”
“您说的这什么玩笑话,我只是代表会长,来为您亲眷的逝世致哀的,”云陟明怀里抱着一只毛色发亮的矫健黑猫,她的脸色自瑞奇尔德一战之后,好了许多,那张苍白的脸上多少有了些许血色。
她与这些加息塔利亚的大族族长们一同坐在大灯塔正厅的观景台上,望着远处人海中白色的那抹浪花,她知道,结束了。红帆舰队叛逃,加之失去了大量领土的加息塔利亚,此时此刻,已经没了之前纵横大洋的气度。而塔马拉克家族,这个历史悠久的加息塔利亚统治者,此时,也已经绝嗣,可能要从更遥远的血脉旁系中,找上一个年轻人收做养子。
“说起来,陛下,您的王太子人选,物色好了么?”
云陟明此话一出,马克西米连浑身打了个哆嗦,他颤抖着用那只不算浑浊的独眼望向云陟明“已经找到了几个旁系,不劳您费心了。”
灵车已经距离大灯塔越来越近,这些身居高位,站在观景台上的人,也纷纷走下来,走出大灯塔,准备开始安魂慰灵。
云陟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慰灵仪式,她反而更为关注那天空中和城市里飘荡的,只有她能看到,也是从未见过的异象。
地上流淌着的雨水中,不断伸出半透明的手,那枯槁发黑的手指,只是探出流淌的水面些许,便收了回去。原本,建筑、地面和周围所有物品上她所能看见的眼球,原本格外稀疏,而此时,竟达到了一个路灯上,就有百十只眼的程度。空气混沌而污浊,如凝胶般缓慢地流动着,她所能看清的空气的流动之中,还含纳了无数若隐若现的人影。
而那无止境的虚空中传来的低语,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像是以往那想听也听不清的令人狂乱的低语,而是无数魂灵颓丧的号哭。人群中,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时隐时现,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她很害怕,她从小便能看到那些已死神明从虚空中爬出,窥探世界的眼睛,听见他们蛊惑人心的低语。而她的母亲,那个在她记忆中仅仅存在了不到十年的母亲,也曾告诉过她,这些一切都是真实的,让她去忍受。但是现在,面前这座城市,给她的似乎是纯粹的恐怖,她似乎已经看到空气中和人群中游荡着的灵体在朝自己的方向聚集。
“大小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黑猫适时的低语声让她从那可怖的境界中拖了出来,他看着仰头望着她的这只黑猫,才算想起来,它原本是这世界上的一位神明来着。
“你能看到那些东西,对吧。”
“是的,怎么了?大小姐。”
她揉捏起黑猫的脑袋来“那些是什么?就是那些,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