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嘛,只要稳定在一个状态,总差不了多少。老师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是吗?我有什么好的?我觉得周玉梅更符合老师您的心意呢”
“她也很好,但跟你不是一个好法。她吧,沉稳、大气,但又让人觉得不够亲近。我总觉得你更温柔、更善良些。”
这些评价像一把刀切中木沙的内心,她承认自己也有同感,可流出的鲜血却不都是红色的。木沙想起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师啊,你终究不知我心,如果你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你就不会这样评价我了。
可老师到底这样评价自己了,还得到些许感动的认同。到究是自己掩饰得太好,还是本质不够太坏?
没有答案。然而在一切光明磊落的人面前,那个隐藏的自我是再无法洁然一新的。
“我没有那么好。”木沙喃喃道:“不过,还是谢谢老师肯对我说这些。”兴许以后,自己或再次靠近其中的某项,无论如何,她感念这些真诚的善意。可现在,经不起追问的她要借谎言退避了。
“那我先回家了。我要回去做午饭,下午还要去上班。”
“好,好。你去吧,好好上班,好好上学。以后要是有空了,记得来看看我们。”
木沙答应着出了校门,自己是再不会回来了。如果相遇可以不说话……可要说话的又不仅仅是嘴巴。
下午,木沙没有依言去厂里,倒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可有可无的多余。
岂料,她第二天去厂里时,厂里又多了一个男生,听说,在武汉大学上大一,马上升大二,比木沙只大一岁。
他跟木叶同村,被他妈妈领到厂里,挣点零花钱。
厂里的老板娘问过木沙中考成绩,赞道:“考得还不错。这成绩放在我们县里,也能上一个不错的高中。”而另外一个,却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
由于他们的学生身份,老板娘待他们还算客气。给他们安排的活路也简单轻松。
年龄和学历上的不对等再次唤醒木沙的自卑,而且眼前的男孩子虽然个子不高,却也长得十分帅气。所以与他共事时,木沙反而变成男孩子,抢着干活。
男生说:“木沙,你干嘛那么勤快呢?”
“啊?”木沙放松小拉车,扭转头惊讶地看着他。这语气绝对不是赞美,若说因为自己的勤快使他得了懒惰之名,又似不是。
“我的意思是说,干活犯不着那么卖力。思想政治课上你应该学过了吧,老板是资产阶级,我们是无产阶级。他们掌握生产资料,靠剥削工人的劳动剩余价值为生。你干的越多,他们挣的越多,却不肯给你多涨一分钱工资。就拿我们来说,一天才二十块钱,看钱办事,用不着拼死拼活的。”
木沙学过这些理论,可她没往这方面想。听他的意思,嫌一天二十块少,而在自己看来,却是很多了。她如此积极的干活,一是为了弥补自己手慢的缺陷,二是不敢让木叶为难,三者嘛,她也感念老板的不刁难。
她并不清楚自己做多少才能对得起到手的二十块钱,她只愿自己的劳动能对得起这份工钱。
至于剥削,天地万物不都处在剥削和被剥削的圈子中吗?既然老板不是秦二世,自己也当不了程胜吴广,那么老老实实地干活,心安理得地拿钱不是挺好吗?
鉴于之前的经历,木沙对这份工作真的十分感激。此刻她只回答说:“我看厂里也不十分需要我们,就是勤勤恳恳也可能干不长,何况吊儿郎当呢?再说,我们有本事拒绝剥削吗?”
“那是两码事。反正干一天活,拿一天钱,老板总不能赖账吧。我只是说为了二十块钱,用不着那么辛苦,差不多得了。”
也是,你有你的差不多,我也有我的差不多,我们各安其事好了。
何况,在追求工钱,达成给家里安装电话的愿望之外,木沙对这份工作还有别的精神诉求:多少减缓自己百无一用的认知;在别个方面寻一点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