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和杂物间都在这排住人房子的对面,另外一组也是一样的配置。
整个家属院里一共能住八户人家,四排房子,两排住人的,两排是厨房和杂物间。只有一个出入口,大门紧挨着厕所,是老式的那种茅厕,挖一个大坑,上面担上两块木板就是了。
进大门走上三米,一转弯就是一棵大的槐树。上面坠了密密麻麻一片槐花。
尹八蹲在树下看蚂蚁。蚂蚁窝很多,一群蚂蚁从窝里爬进爬出,有的还拖着饭渣。尹八看得无趣了,就在吃完的果冻杯里兑了一杯蚊子药水,刨开蚂蚁窝,顺着蚂蚁洞往里浇。有很多蚂蚁被浇了个正着,在水里挣扎着。
“你在做什么?”
尹八抬头看了一眼,是田以晴。她正那些刚倒了的垃圾桶站在她身后。
“我在玩蚂蚁!一起玩吗?”
“你那是开水吗?”田以晴放下垃圾桶,像她一样蹲下来,和她并排。看地上那一片蚂蚁的尸体。
“不是,是蚊子药。我兑的水。”
“啊?那他们多疼啊?”
尹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放下手里的小杯子也不说话。
“他们一定很疼的…”
尹八看着那几只还在挣扎的蚂蚁,被田以晴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是做错了的,可是又不想认错。
“可是他们直接都死掉了。一定很疼。我带你去别处玩,你不要玩他们了好吗?”田以晴拉住她的手,晃了晃。
田以晴的手还没有尹八的大,个子也是小小的。头发随意的在后面扎了个小啾啾。尹八在村里的时候,都是跟着男孩子屁股后面玩,抓耗子逮麻雀用鞭炮吓唬邻居家的狗,没有他们不做的,没有人会对她说它们可怜。为了能融入他们,尹八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小霸王。不过这只是人后,守着家长的时候还是乖乖巧巧的。听到田以晴这么说,尹八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孩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善良的公主。
她抬头看田以晴,心里想:“公主一定是像这样的女孩子这般吧!”
田以晴只比尹八大几天,尹八就叫她田姐姐,到后来便直接叫姐姐。
每次出门买小零食,老板娘总是会调侃他们两个长的像,就和亲姐妹似的。每到这时候田以晴就会拉紧尹八的手。
田以晴的个子没有尹八高,尽管如此,还是很坚定的站在尹八前面。
尹八和田以晴玩的好,每次回家就姐姐长姐姐短,尹正浩也很欣慰自己的女儿有了同龄的好朋友。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他看见过自己闺女跟着那帮野小子四处乱窜,整个就像是个假小子。现在有了小姑娘做玩伴,尹八的性格也温和了不少。
可王楠却很大的不乐意,可能是因为到了新的工作环境比较压抑。一直找不到宣泄点,便开始拿尹八撒伐子。
“什么姐姐妹妹的?你哪有什么姐姐!”王楠很是生气。
“小孩子玩得好,别太当真。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尹正浩斜坐在沙发上,没当一回事。
“以晴姐姐就是我姐姐!”尹八反驳道。
“小兔崽子,你妈没给你生姐姐,你就没有姐姐,上赶着认别人当姐姐,你怎么不认田以晴她妈当妈呢!”
“你认田以晴是吧?啊?走!你出去!认她妈当妈去!别认我!让别人养着你去!小兔崽子养你这么多年你去认别人!有本事你走!”王楠说着说着竟有了哭腔。
尹八吓坏了,也开始大哭。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惹自己的妈妈这么生气。
尹正浩也懵了,赶紧上前抱住尹八。呵责道:“你这么吓唬闺女干啥,你没给她生个哥哥怪她吗?不就是小孩子家开玩笑吗,你这么大人了还拿这个当回事。”
王楠不说话,就是坐在床边抹泪。
这时候,有人来敲门。王楠赶紧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强忍着哭腔问道:“哪位呀?”
“兄弟,弟妹。别怪大哥多事儿,没啥事是不能好好说的哈,我刚才听你说我家那口子,是不是她惹到你了?我替她给你道个歉哈。”那人没进门,就在门口这么说。
“没有没有,是她妈骂尹八不知道让着以晴呢,她和她妈顶了两句嘴,没啥事。大哥放心吧。”尹正浩赶紧说道。
王楠也一时禁了声,过了一会也说:“麻烦大哥了哈,你看我在这教育女儿还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哈。”
“没事没事,小孩子家哪有不调皮捣蛋的,没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她比以晴小,让着甜甜也是应该的。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啊!我哥哥那边明天结婚,我回来给带喜糖。”
尹正浩又出门寒暄了两句。
王楠坐在床上抹泪。
尹八咬着下嘴唇,手指甲掐着掌心,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没多久,尹正浩就进来了。“你看看你,还把田大哥整来了。也亏了田大哥脾气好,不然就你这样的咱两家人迟早结仇。”
“结仇就结仇,我也没打算和她家往来。姓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少搭理他。”王楠说道。
尹正浩觉得王楠今天有些奇怪,自己妻子一直是与人为善的,不知道怎么就对田家有这么多意见。
“我给你说话你听见没!离那个姓田的远点。”王楠又重复道。
“知道了知道了。”尹正浩敷衍道。
田有归是田以晴的爸爸,待人和善,整个院子里有什么事都会找他,他也很愿意给别人帮忙。
那是一个整天都笑眯眯的男人。尹八从前院李奶奶那里听过,说想不明白有归好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娶了天天丧着脸的邱茗。可尹八就觉得邱姨很好。当然田叔叔也很好。
田家第二天一早就走了,窗上拉了帘,屋上落了锁。尹八在田家窗口刨土的时候听到里面索索咿咿的声音,吓了一跳。
“等以晴姐姐回来一定要让她家放老鼠药。”尹八唱着儿歌走开了。
屋子里的女人睁开眼,看向窗外。她的脚上挂着锁链,和床尾扣在一起。床头只放了一杯水。她试着坐起来,可每次都试到一半就又重重的躺下去。
清澈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嘴里小声嘀咕着:“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