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帝怔了一下,想起了幼时教导自己的秋江长老,有些惭愧,低声道:“的确是朕不好,下次不这样了。”
至正帝并非在宫中长大,被接回大都前曾寓居于静江的大圆寺,在寺中秋江长老的教导下,才学习了《论语》《孝经》。儿时便性格活泼贪玩,撒尿和泥、爬树捉鸟都是常有之事。
秋江长老曾教导他:“太子乃国家金枝玉叶,不比凡民,见大官人来,切不可妄发言,亦不可不自重。”
此后年幼的至正帝见到朝廷官吏便正襟危坐,待其离开才嬉戏如初。
尽管后来登基称皇,经历诸多磨难,但至正帝妥懽帖睦尔的喜欢玩闹的心态却始终如初,此刻便是忽然起了孩童心性才忍不住捉弄哈麻。
此景让凝香等宫人呆立当场,再不敢出声嬉笑。往日皆是一副奉承谄媚模样的哈麻此刻竟然敢沉声指责皇帝的无礼之举,场面的确有些怪异,众人不禁改变了对哈麻看法。
哈麻心中虽然也有些后怕,额上冷汗直流,但言语出口后却颇为坚定。
盖因此次离京后,哈麻心态的转变,每当他静下心来,脑海中都会想起当日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指责的场景。
谄媚皇帝,参与党争,只是出自对权力的向往与渴望罢了,让家族和后人以自己为荣才是他真正想要做到的事情,而绝不是得到个谗臣、奸臣的名号!
是以今日的哈麻被至正帝的一口茶水喷在脸上,能有这般表现。
至正帝知道自己失了天子威仪,被哈麻指责后只是淡然一笑,丝毫没有生气,“来,继续掷骰子。”
哈麻深吸了口气,用袖袍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确认至正帝的眼中没有怒色之后才继续如常玩乐,装作没有发生此事一般。
半晌之后,有太监进来通禀道:“陛下,脱脱丞相等大臣求见。”
哈麻停下手建议道:“陛下,先议国事吧?”
至正帝道:“也好。”然后偏过头吩咐道:“让丞相他们到偏殿等朕。”
凝香服侍至正帝更衣后,便由哈麻陪着皇帝前往偏殿议事。
不待众臣子参拜,至正帝便温言道:“国事要紧,众爱卿都不要过多顾及礼数,赶紧开始吧。”
脱脱率先施了一礼,恭声道:“陛下,自至正四年以来,天灾频发,黄河暴溢。先是白矛堤、金堤先后决口,沿河郡邑,如济宁路、大名路、东平路等所属沿河州县均遭水患,以致水势不断北浸,几地交界处已成千里泽国。朝廷虽有治理,但都收效甚微。至正年,河水又决,淹没济宁路诸地后,北侵安山,危及运河,影响了河间、山东两盐运司所属盐场的运行,我朝财政收入急遽减少,国库越发空虚,至此已成危机。臣等想尽办法,若想尽快解决危机,为今之计只有变钞。”
脱脱所说水患与财政的危机至正帝自然清楚,只是变钞事大,有些犹豫,便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问道:“众爱卿以为丞相之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