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许久,不见里面的回应,林朝英按按眉心,有些头疼,只能继续戳对方的心道:“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路有饿殍,易子而食,命贱如泥。但是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无力自救,而有能力救他们帮他们的人却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龟缩一隅。从前我认识一个人,他文韬武略,出身世家,即便是这样的世道,他若想蒙祖荫富贵平安的过一辈子也非难事。可他却从不忘邦国之仇,常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朝廷不支持他的抱负,他便放下高官厚禄,自己从无到有建了一支义军为名抗敌。他原先,不过是一个书生而已,只是见不得百姓受苦才拿起刀兵。可是后来他死了。
一个习了一身武功,却胆小软弱的懦夫,杀了这个为国为民的英雄。只因那个懦夫受不得挫折,经不起考验,便杀了那个英雄。
听说你现在自名害风?改了也好,毕竟一个懦夫,怎么配和英雄同名?”
林朝英将对方始终未有回应,可自己却实在说不出更过分的话来了。又过了将近一刻钟,林朝英决定再最后试一次。虽然觉得王允卿出了活死人墓比在里面更能实现他的价值,护一方百姓,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更好的归宿。但他毕竟是自己的朋友,若他真的不想出世,自己也不会为了所谓天下大义和对他好来强迫他。
“你杀了我的好友,我便少不了为他报仇,你且出来和我一战。若你赢了,今后你不论是要做个活死人还是懦夫,我都不再过问。”
这次林朝英话音一落,倒是很快得到了回应。只见墓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道袍,两鬓结霜骨瘦嶙峋的男子。林朝英快步向前,拉起对方的手便为他把脉,却发现他心肝郁结气血两虚,还脾胃失和,肝气难以疏泄。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对方却浑不在意的泯然一笑,道:“过去你向来少言,如今我不过是问一句你过得如何,到引来了你这一大段的话。是我该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才对吧?”
林朝英知他有意避开过去之事,如今见人已经出来,她也不想总去提过去。见他如今形容样貌和脉象,便可知他这些年大概一直深受自责之苦的折磨。想到自己刚才还死命的戳对方心窝子,林朝英也觉得自己委实过分了。便也顺势转移话题,道:“这些年收了些门人,最初的都是些不识字的女娃娃,岛上又只有我一个会武的,其他人教不了,便只能自己费心些细细的给她们讲,大概是这样,如今罗嗦了些?我看你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出来到现在饿了一天了,我们下山去找个地方坐坐,吃点酒菜,聚一下。”
说完也不等王允卿反应,便拉着对方向山下走去。
王允卿知道对方是为了将自己带出活死人墓,所以才如此。而他也因对方刚才所言觉得自己不该再如此蹉跎下去,便从善如流的随她拉着下山。两人如今武功内力皆是不俗,林朝英的轻功本就早已登峰造极,王允卿却始终能够跟上,可见他也早已非当年那个被林朝英带飞的吴下阿蒙了。
两人到了上下,找了间酒楼坐下,林朝英见对方的样子,猜他这些年大概过的十分凑合,如今胃也不好,便点了些清淡好克化的菜色。又叫人上了壶普洱,以茶代酒。
王允卿见了便笑道:“我虽清瘦了些,又出家习道,倒也不必如此清茶淡饭的。以酒会友也是无妨的。”林朝英却道:“出家?穿了身道袍便是出家了么?我可不会管你的那些戒律清规的。只是你如今内里这五劳七伤的,再不好好调理,就算有内力护体,可也没多少年好活了。你即出来了便该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活着,这样才有机会见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一天。”
“天下太平?能等到么?”
“活的久了自然能见到,你若二三十年后便没了,便是什么都来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