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一只黑雾巨蟒的天际上空,与胡古道遥遥相对。后者肃穆威严,一如既往的含蓄无声。
原本需要两条巨蟒相互配合的蛇阵,由于余邵的加入只能梅开二度,分而击击。因此,原本蛇阵威力已然大减,至于胡古道虽然先前以占尽上风,但千秋居士蕴养浩瀚气虽庞大,却毕竟有限,因此难于持久,如今元气大伤,可力战,却也只能速战速决。
黑雾巨蟒冲来时,胡古道飞剑斜掷,带动周围其余仅剩不多的数十柄飞剑齐刷刷结成全新剑阵,如同浩荡瀑布般,朝巨蟒倾泻而出;
另一边,伴随着溅起无数飞沙走石,余邵一边注意着毒液侵蚀后的地面,另一面与巨蟒缠斗,这巨蟒通体透明,若非神识感应,单凭肉眼很难察觉到。
余邵时刻神识感应周围,虽然刚开始还较轻松,但终究是分心之法,巨蟒难缠,因此更加时刻小心翼翼只是如此一来,耗费心力便更大了。
不过半空中的胡古道也好不到哪里去,虚握某件护身法器的手几次想要出手,却终究忍住了,双手齐出,操剑之法运转到极致。单单是“剑来”的绝妙,胡古道在剑术的造诣上便无人可及。
如果说,千秋居士剑意第一,或许人们会将秦九、余邵等人搬出来比一比,但若说千秋居士剑心第一,恐怕便无人敢都定了。纵然是早已飞升的姜轻侯,对此也深信不疑。
然而,严峻的战事以不再是一两个厉害剑客所能控制的了。
先前与齐圻一战尚且能勉强应对,但自从妖魔八脉不知从何处请来如此硬手。他们以明显感觉到很吃力了。胡古道确信,虽然苦禅大师或芷无咎乃至刚到不久的云龙道人都有能力做那战场上的先觉者乃至掌控者,但他们的作用更多的是放到坐镇善后,正如同此刻安稳坐在中军营帐内的齐圻,有一些真正的强者,若出手,只怕足以撼动此方天地数千年来好不容易形成的国运气机。
这一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胡古道沉下心来。
若当真损毁国运,得不偿失……
千秋居士有些痛苦的微一皱眉,低头看去,左手虎口迸裂,满手鲜血。
黑雾巨蟒口喷毒液,再度攻击。
胡古道忍住疼痛,一扫脸上阴云一片的汗水,抬手一展,笛中剑迅疾飞回,一柄细腻坚韧的剑身上,雪亮剑刃反弹之际,露出反光般的青蓝色,若非那巨蟒见机得快,一双赤红蛇瞳并非一无是处,赶紧侧过被黑雾缠绕的骷髅头,仿佛那才是它的要害一般,庆幸勉强躲过一劫,却忘了这一微妙举动,已被胡古道看在眼里。
后者现在所处的位置,与黑雾巨蟒形成对峙之势,与下方余邵则形成掎角之势。若二人心有灵犀,分别夹攻其中一条,是最为有效的速战速决方式。
胡古道思绪一定,正要与余邵对话,只见欲魔老祖以放弃胡古道这方战局,转而去围攻余邵。似乎在他心中,余邵相比胡古道更容易对付些。被震惊到的千秋居士并没有觉得对方做事仓促,反而觉得这赤红巨人当真有些小聪明。
只可惜,在他眼中,余邵虽然剑意不如自己,但死缠烂打的拿人手段却高出自己太多太多。
胡古道心中暗笑,到底是要脚踏实地的慢慢来对付,如此小聪明不仅得不偿失,就余邵那缠人手段,不将欲魔老祖气死都算轻的。
黑雾巨蟒行为更加诡谲,比起先前“面容神色”,显得悠闲镇定,一双赤红蛇瞳也变得轻淡许多,仿佛从愤怒变为正常高手对峙,谈不上游刃有余,却让胡古道感到发自内心震惊这黑雾巨蟒应变之快。好整以暇地黑雾巨蟒慢悠悠移动身躯,遥遥与胡古道保持对峙姿势,一双阴气森森的红色蛇瞳中隐隐流出贪婪气色,仿佛一口吃不下分好几口也要吃下面前的庞然大物。只是偶尔落在下方巨蟒与赤红巨人身上的视线,与之前看待胡古道时疯狂如看食物一般的眼神,如出一辙。
城楼上的苦禅大师双手合十,眼观八方看待这场僵持不下的尴尬局面。却眯着眼笑嘻嘻,并不出手。仿佛就是在观摩一场史诗级的宏伟大戏。对于云龙道人而言,苦禅大师给足了对方面子。况且这老和尚全看一片子房入世之心,也并不都是为了云龙道人。
身后的石阶缓缓走上来的白衣老头,手持一根竹杖,慢悠悠爬上城楼。慈眉善目,隐藏不出的巍峨气势丝毫不减,但在常人眼中,他却仅仅是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甚至还有些残疾的老者。
江辰无意感知身后一个人模糊的气息,旋即扭头看去。只见那白衣老头走上来,当即忙跟过去,搀住老人。白衣老头倔强脾气推开江辰,带着一种不知好歹任性的语气道“你看我老难道就真的老了?老头子我可硬朗的很。臭小子,赶紧滚蛋。”江辰“哎”了一声,跑上前几步的脚停下来,立刻又退了回去。
白衣老头拄着拐杖,站在城楼上,遥遥看着此方战局。
目光由地面战场转到天际上那剑客接连使出的诡谲手段,嘴角微微上扬,又看到了中军营帐内安稳坐着的齐圻。白衣老头眉毛微皱。
感觉到气氛由和缓逐渐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迫的江辰再度朝老头看了眼,站在二人中间的苦禅大师挡住他的视线,连道“要下去练练腿?”江辰一怔,随即看到苦禅大师身后的老头一跃而下。便明白了。
那白衣老头一记毫不留情的天残脚直接扫荡出去,一旁的两队妖族士兵当即被踩死、踩伤大半,随即又一脚跟着踢出,踢中了两头冲上来的妖魔士兵,立刻开膛破肚。
“齐圻”模样的悸阿罗双手朝座椅扶手两端一拍,顺势飞起,势夹劲风,双掌排山倒海般涌来。
这二人堪称奇妙的默契中,都饱含了面对对方时的担忧与郑重。悸阿罗修炼的《混天转魂归》是能将对方打开的力量以倍数的形势反弹回去的奇异功法。堪称他那个世界圣皇期之下第一神魔法门。带到这个世界的分身只能施展出原功法境界的七八层,可以说,悸阿罗之所以一直忍着没出手,是全没将胡古道等人放在眼里。单单一个欲魔老祖就让胡古道应接不暇,狼狈至极。若悸阿罗横插一杠,恐怕直接就要了此方世界所谓第一剑仙的小命。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看上去不堪一击的胡古道,其实一直为没用出全力。
万剑为阵,一剑做引。
开启剑道第三层门槛的境界,甚至可引动天下剑器为己所用的最强一招,名为“剑来”!
实际上,这只是胡古道的一种攻敌手段罢了。
在千秋居士的眼中,任何他所遇到的一起敌人,都可作为磨炼剑术的“陪练”。除非那人的境界远超胡古道,甚至在刚一碰面时就能让千秋居士产生非死即伤的恐惧感,若非如此,一般情况下千秋居士都如同抓到了耗子的猫,要先玩弄一番才好吃掉。
铛——
竹杖与悸阿罗的铁爪碰撞到了一起。让姜冉等一众妖王甚至是妖魔士兵们感到惊讶的是,齐圻竟然出剑,而用了爪。他们并不知那晚发生的一切,因此。在他们眼中的齐圻仍是“齐圻”。
悸阿罗阴冷一笑,爪中用力一压,颇有居高临下,以力破法的念头。目光随即短暂看向不远处的胡古道与欲魔老祖。不等他思绪变化,芷无咎冷笑道“打架不专心,找死呢。”话音刚落,一只脚从竹杖夹持下驭风踢出,悸阿罗双爪从两边一扯,芷无咎顺势脱手,竹杖停在半空,另一只脚也跟着踢了出去,双脚同时提到一个地方,悸阿罗手掌向前一推,将竹杖抓到手中,身体凌空,躲过两脚……同时,芷无咎力道未老之际,当即收腿,如同铁桩般看看固定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一手抓住竹杖,如同舞起齐眉棍般将竹杖舞在空中,带着悸阿罗连转了绕个圈,之后一杖杵地。
悸阿罗手持竹杖,双目憎恶到发红,侧身握住竹杖,蓄势发力,正要一掌拍出打向芷无咎面门,提前预料到这一步的白衣老头,并没有因为先前卷尘的拂手式让白衣沾到一丝污浊,依旧点尘不染。白衣老头不紧不慢的缓缓靠近竹杖,悸阿罗的掌力运转速度在他眼中显得极慢,后者跟着轻轻弹指敲击竹杖,嗡嗡声摄人心魄,悸阿罗仿佛被震荡心绪般眉头紧皱,跟着面前一只手掌从他眼前划过,按在了他的胸口处。如同撞碎心脉的悸阿罗,手一松,如同陨落流星般被芷无咎推了出去。然而,异世界魔头并没因此痛苦嚎叫,只是在被击飞的瞬间,朦胧心念恢复平静,只见近在咫尺一张铺满皱纹的脸上,白衣老头眯眼微笑,在他眼中看来就连时间都慢了很多的空间中,悸阿罗显得太过渺小……
或许吧……
那老头趁着他倒飞出去的瞬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挺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