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鱼从土中钻出,浑身的鳞片上都覆盖了泥土,想必十分不舒服,而它求生欲望又十分强烈,鱼尾鱼鳍把花盆里的折腾了个乱七八糟,矮竹根都被翻了出来,离开水的鱼不能久活,白鱼很快翻了白眼死去。
很快,一屋子的鱼腥味。
“还有这个。”公子尨恐怖的手指居然指向了崔鹏。
衣襟一动,怀中有了冰凉坚硬的触感,锋利的鱼鳞划破了他的皮肤,崔鹏的呼吸都没有了,惊慌失措的求救像是哑掉了的炮筒,只有“呃,呃”的急促喘息,崔家家仆一拥而上,赶紧把那尾该死的鱼从他衣服里掏了出来。
“怎么样,本公子可以在任何地方变出来金鱼,是不是很神奇?”
看到崔鹏狼狈至极的模样,公子尨不怀好意地大声嘲笑:“你说本公子是不是天赋秉异?凭空变出金鱼啊,在哪儿都能变出金鱼,哪儿都能!你说厉不厉害!怎么样?怎么样?要不是你亲眼看到,恐怕本公子费再多的口舌,你都不相信。现在亲眼见到了鱼就在你的怀里,相信了吧,相信了吧,哈哈哈。”
崔鹏羞得满脸通红,他年轻气盛,自觉被公子尨欺压,脾气开始按耐不住:“太史府向来有着禁止养鱼的命令,近来又下了‘禁鱼令’,凡是家中有水塘的全部抽干,凡是看到的鱼全部杀死,凡是鱼市交易全部蒙上黑网。我还一直在想为什么太史府不能有鱼,今日见到,才明白原因。”
公子尨脸色一沉,整张瘦削的脸拉得更长,阴森森逼问:“什么原因?你想说什么?”
“原来与鱼相关的灵异事件并非有假。你不知道吗?从全城‘禁鱼令’下的时候,街上就流传着一种说法,听说太史府某日出现灵异事件,凡是水深半尺之地便会凭空出现金鱼,凡是地洼三尺便会无故冒出泉水。这些鱼都是谁变出来的呢?太史老爷一向见不得金鱼,如今顶着重重禁令,您居然大变清水变活鱼的法术,以禁忌灵异为乐,如果太史老爷知道该作何想?”
说者无心,崔鹏并不知道口口相传的奇闻究竟真假,只想用最狠的话语怼公子尨;听者有意,一番指控把公子尨重新拉回了太史府出现金鱼的夜晚——
眼前剩下的一节木桥连着岸边,明明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觉得漫漫长途无尽头,身后一声接一声扑通扑通,人死的干净利索,没有任何挣扎的声音。他完全不敢回头看,稍微慢下逃命的脚步,被夺命的下一个就是自己。
公子尨从来不敢对别人说起那晚的事,更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无比确定,那夜没有人逃过游鱼追杀。他清清楚楚记得冰冷的鱼口贴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鱼尾拍打时还碰到了绸缎制成的衣服。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公子尨并不能记得。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醒过来。
被池塘里涌现的金鱼触碰过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跟被鱼精吸走了生命的下人不一样,公子尨成功活了下来,他那毫无意识倒下了去的身体很快被四处捕捉游鱼的家丁寻到。
这一桩极其恐怖的鱼精拜府,是太史老爷亲自下令禁止外传的。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件终究传了出去。幸好风临城从来不缺少奇闻怪事,在种种有关金乌神抛弃风临城、鬼敲城门、尸骨入城、鬼怪修葺神庙、乱石山异人复活之类之类中,太史府鱼精吃人跟其他的怪谈一样,只被街上百姓当成无数灵异事件之一,大家伙并不觉得可信度多高,很快淹没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