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尨踩掉水草,始终没有抓住小弟弟。
他看到了水沫中夹杂了一抹红色。
来不及确认那什物,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快躲开。”小公子也看到水里的红色,不明所以,还以为水中跳出个大宝贝,居然直对着那红色物体伸手就去接。
清清的水花中,小娃娃的怀中抱了一尾硕大的红金鱼。金鱼个头着实大,尾鳍十分有力,扑打着小公子的胳膊,小娃娃却兴奋地大喊:“哥哥,哥哥,你看,大金鱼,大金鱼!”一面紧紧抱着金鱼,不准它挣脱自己的怀抱,兴奋地跳脚。周围看傻了一圈下人。
这鱼有着如此鲜丽的红色,如此大的力气。可此前,红金鱼藏在哪里呢?数十个下人在仅剩的不及腰部的池底水中摸索了半天,居然丁点儿没有发现!
“快……快扔掉!”公子尨的喉咙好像太阳下烤焦的蚂蚁。那个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啦……等你好久啦……”
红色金鱼冷不丁弹起,在小公子嫩嫩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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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真的要去乱石山?”崔家的随从们胆战心惊,面面相觑,心里别提想离那个地方多远了,还不得不在少爷后面跟着,“少爷可不要中公子尨激将的招啊。”
崔鹏栓紧马鞍,手里捏着不沉不轻的串银。
去不去乱石山,由得崔鹏决定?
妹妹离世,自己和父亲升职路被堵。一夜间,崔家似乎倾塌了。妹妹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为了筹集药费,平日里稍有往来的亲戚朋友都求了个遍,居然统一了步调般,无一出手相助。崔官不得已走进当铺,当铺老板倒是开出了离奇的价格,吃准了崔家背后无靠山。至于妹妹下葬,太史府传来口令,不准声张,只可深夜里悄悄入土,天底下哪有这么无理的要求。作为家中独子,七尺男儿怎能不撑起危危屋檐,救全家于水深火热?向公子尨下跪乞求算得了什么,去一趟乱石山算得了什么,男子汉能屈能伸,今日下跪失去的,必定要在乱石山这趟讨回来。
崔鹏停下脚本,朝着公子尨宅邸的方向狠狠啐了口浓浓唾沫——该死的太史尨,该死的太史府,该死的权贵蠕虫!
“少爷你可别被公子尨激怒,就跑去乱石山冒险。那里有恶鬼,千万不能去。少爷没听说吗,几月之前的尸骨进城,还有近来的金鱼,都是乱石山引起的。我刚刚去打听过了,那山顶大树上结出的果子是鱼头形状——天底下什么树能长出鱼头形状的果实?而那些鱼头果都能变成金子,据说是用来换马车的,好让野鬼要进城。我说的,就是十年前的那群鬼啊……”家仆拦在马前。
“胡扯!不过是十年前下葬的死人,尸骨早烂成黄土,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有什么好怕的。什么尸骨进城,什么鱼头果变金子,都是人茶余饭后吃饱了闲着没事,叫说书的编的更夸张离谱,净用来吓唬人。乱石山十多年没见出事,别怕,安全着呢。”
崔鹏一脸不屑,他心里明白,此时,必须要显示自己的信心,一旦漏出慌乱,随从们更不知所从。在公子尨面前遭到的羞辱,失去的脸面,他要尽数夺回来。譬如,先从此行穿着的一身衣裳开始:整整锃亮的盔甲下面的蓝色云缎衣,这可是为了上任新职特地花重金赶制成的,脚上的靴子也是托人从西泽购来上等的马皮,手中的长剑是传下四代的家宝,是他坚持从父亲那里要来的。
可惜的是,原本是他囊中物的巡城副将一职,在妹妹坠楼后很快给了别人。这套装扮没有场合穿,差点锁进衣柜里。这不好了,机会来了。
崔鹏仔仔细细整理好行装,就算锦囊羞涩,气势上也不能输与他人,不然更被看不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难道需要柔弱的妹妹那点儿靠不住的关系来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