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世界成了最大的诱惑,内心里最软的弱点遭遇狠狠的击打。于是,予辉很不争气地松了一口气,双膝重重着地,就此跪在黑乌鸦停留过的枝丫下,接受了灵鸦的指令。把变傻了的弟弟和日益衰老的父亲扔在身后,离开族人,孑然一身撑了条小舟,在东海海上一漂就是十年之久。
可是,漂着是为了什么呢。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天璇阁变什么时候才能发生,不知道这一趟漫长的出海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这一通折磨得他不成人样的惩罚,何时才能画上句号。
或许得一辈子。
“姑娘魂牵梦儿绕
北望不见情郎归
世上风景变呀变
岁月是否换了你容颜——”
斗转星移物变,沧海化桑田。南天之际的巧娘岩,还在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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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识继续在回忆中飘动,从一段回忆进入另一段回忆,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
风临城东海依然风平浪静。
波涛起伏的海浪绵绵袭来,带动沉睡在波纹中的海鸥有节奏地起伏摇晃。时间长河奔流入海,把中年渔民送回东海小船上。
夜里的海水深得变成了黑色,犹如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将所有靠近的船只和鱼虾全部吸进无底洞。
一只巨大黑乌鸦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中年渔民的肩膀上。他的双脚依然踩在时间的河水中,对外界任何的刺激都没有反应。
渔民在发愣,低头看看自己飘动的身体,再看看船一头坐着的另一个自己,以及他肩上停着的乌鸦,方知还是没有回到现实中。
因为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记不得灵魂为何出窍,也记不得发生过什么。
东海海上的小渔船,流淌在喝水中的年轻自己在读故事,树枝上的乌鸦。时间的河时而顺行,时而逆流,时而弯折,叫人一时间分不清谁先谁后。
环顾周身,哪里有什么四足。记得上一次上岸,二叔告诉他,那孩子在陆地上活的好好,人是健康长大了,可惜傻了也治不好,孩子的身手从来不弱,不管长多大岁数,上树掏鸟蛋是永恒不变的最大乐趣,多年未见,大概早把有个哥哥的事情给忘了。
缓缓地,渔民终于飘向小渔船上,准备与船上沉睡的自己合而为一。
可一个突然想起的声音,叫他原本缓慢下落的意识嗖地从云端坠落,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海浪声节节攀高,其中夹杂着一个女子摇铃求救的哭声。
“予辉哥——予辉哥——快来救我——”
他打了一个寒战的同时,船上沉睡的渔民打一个激灵,意识和身体终于融合了。这一刻,好像鸿蒙初辟之后生物第一次有了意识。他试探着向那发出求救的女子确认身份:“凝——儿?”
“予辉哥!”
隔着虚空,予辉急切叫着她名字:“凝儿?出什么事了?”
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金乌神降旨……尸骨带入城中……公子季奉命……他……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