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民用树皮一样粗糙的手摸一把眼泪:“金乌神每隔六十年来一次。我爷爷他亲眼见过。现在已经快九十年啦,金乌神没有再出现过。大家都觉得,是太史老爷犯了错,引来百路野鬼,金乌神抛弃了风临城,都不肯救我们。所以这两三年,越来越多的人全家搬走,另谋生路啦。”
渔民们纷纷点头:“老王说的没错,闹鬼的地方谁住着都不踏实。不过还好,金乌神还是来了,沿街修整呢。”
某些怀有阴谋论的渔民却提出异议:“我倒觉得不对。你们想想,如果真的是金乌神来了,太史老爷为什么还藏着掖着?——他可真会藏着掖着啊,藏了多少事!——不是说迎接金乌神该举办最盛大的庆典吗?赶紧宣告全城啊,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很多人都同意:“说的没错。咱们现在特别不安心,要是金乌神真的来了,算得上最大一颗定心丸,可太史老爷怎么什么都不说?禁渔令还没撤走,说明成立还是不安全!”
予辉腹中的恶心感终于有所平复,嘴里好不容易缓和了呼吸,问:“禁渔令是什么东西?”
鱼贩连连摇头:“大哥,你外地来的不知道吧,风临城现在全城禁鱼呢。就因为城里挨家挨户突然出现了金鱼!”
金鱼,原本是一种在普通不过的水生物,可是在风临城,几乎算得上叫人毛骨悚然的禁忌字眼儿。
予辉点点头,对此心知肚明:原来说的是十年前登陆的金鱼族和之后的“灭异”。他思忖着,问:“刚才说什么鬼敲城门?尸骨入城?又是什么东西?”
眼下买鱼的不多,越来越多的鱼贩子都凑过来闲聊:“还能是什么,是那些人呗。”其中一个朝西方向努努嘴。予辉点头表示明白,埋葬金鱼族异人的乱石山就在风临城以西。
“据说啊,那些人要复活啦。风临城马上就变成鬼城喽……”愤世嫉俗的渔民一直默默听着大家聊天,他收拾好杂物,扔进娄筐里,挑起来朝城里的方向走,看来是不准备摆摊卖鱼。
“老李,你幸灾乐祸个什么,风临城变成鬼城,对你有什么好?”大家伙显然不喜欢他尖酸刻薄的声调。
老李说:“兄弟们啊,我家马上就搬走啦,搬到火离国去,那儿的新国君稳定了局面,安全得很。我也劝各位一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儿吧。风临城啊,呆不下去啦……”
众人气愤:“你也真不够意思,大家好歹在一块卖鱼这么长时间……”
老李大笑,越走越远:“每回风临城出事,都跟水里的东西有关,咱们就是卖鱼的,你觉得太史老爷下手,先对谁?要不然能把城里的鱼市赶到海边?”
渔民们面面相觑:“老李说的倒是。可我们又不是卖金鱼的,跟城里出现金鱼有什么关系。风临靠海,谁家不吃海鱼?太史老爷叫金鱼吓破了胆,怪罪到我们这些正经做生意的渔夫身上,清理走了城中鱼市,赶我们来这儿破地方。”
“没错没错。我们好像都成了下等民,别人还得防着呢。我们现在进城,就得叫官兵搜身。凭什么啊,我又不走私火药,我就是个做海产生意的。”
“就是,就是,太史老爷过分了!为什么只查打鱼的!”不满的情绪在发酵,大家嚷嚷起来。
“风临靠海鱼多,好些人都是打渔为生,这几十年来从没禁过什么鱼。这下子好了,凡是水里长的全都禁了。叫我们怎么过活!”
“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