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之中,一袭白衣浮现,影影绰绰、幽幽怨怨,无脚着地,缓缓飘到跟前。她的面孔本来就模糊不清吗?还是年头已久,睡醒之人忘记了白衣人面貌?白衣者抬起一只手——是哪只手呢?这个细节似乎不太重要。那么白衣手握拳形——她的手掌里握了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不肯张开五指呢?
入眠的女人在梦中抬起头来,看到白衣人有着跟自己一样的脸。白衣女子张开手掌,里头握着一枚七杀棋。
“是你……你来寻我么。”这声音好像也不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实际上,这沉沉睡去的女人并没有开口或者动嗓,那么这声音来自何处?
奇怪的是,那白衣人听见了且听懂了。同样,白衣不开口便回道,声音缥缈失真,听不出男女:“使命已结,再过一事,你就该来了。”
“还有什么事情?”她的思绪完全被牵着走如幽冥深空,暂时忘记了自己还有丈夫和三个孩子,若尚余一点人性或母性,她是会极力争取多陪伴家人些时候的。
白衣手中的七杀棋开始转动,女人看得仔细,冷不丁七杀棋子变成一尾大活鱼,扑腾着跳到她脸上,尾巴扫颜,锋利的鳞片在她脸颊留下了伤口。
“啊呀——”
她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睡在温暖的被褥中,周围残余淡淡夜来香和很多种花香,转头看去,原来自个儿床头上放了个花环,屋子里还精心插了很多鲜花,味道闻着十分舒服,叫她紧张的神经开始放松。虚弱的女人揉着太阳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喊出个名字:“馨儿。”
女儿的名字一出口,她才想起自己究竟是谁。
她是风临城的太史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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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城的今天,与过去的一天,以及前一天,还有再往前的许多天,一样的平静。
春暖花开,窗户外匆匆走过的侍女叽叽喳喳,支着脑袋好不容易入睡的太史夫人又被吵醒。过了五十的年龄,她风韵犹存,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之间,仍然看得出三十年前那位令整个风临城驻足凝望的倩影。只可惜,近来城中发生变故,她睡眠实在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又一圈儿,眼眶凹陷,颧骨却凸显,死气沉沉的,很没有精神。
“我刚才梦见……好像梦见采柔了。”夫人睁开眼睛,轻轻叹道。梦境早已模糊不清,那一袭白衣身影绰绰,叫她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小姑子。
一直在身边守着的太史老爷脸上看不出神情,听到死去胞妹的名字,心中仍有触动:“你好不容易睡一会儿,梦见她做什么。”
“采柔来给我托梦了。”太史夫人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答道。
“托梦?什么梦?”
从梦里醒来的刹那,采柔的声音和唇齿摩擦间发出的字句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太史夫人摇头:“记得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