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盖西泽八腿蜘蛛为封的书信拆开来握在手中,手心里的汗模糊了纸上的字迹。他签了字画了押,虽没能救回女儿的命,也不能在箱子进城上反悔啊。
“这个绝不是下官有意为难,西泽加尔博王密件怎敢不从。可这批货物晚来了整整两天,太史老爷下令严查入城车辆,就算下官有意放行,最多进得了外城,内城两道门没办法进去。”崔官陪着笑脸,哭一样地一再解释。可惜解释无用,他只会风临城旬语,沙漠狼则是西泽土语,鸡同鸭讲。
崔官没料到沟通上会出现语言不一的问题,这下可更惨了,沙漠狼只知道箱子进不了城,却没办法知道原因。
“妈的,啰嗦什么。拿了钱不办事就是找死!”押送铁皮箱子的队伍全是彪形大汉,说话和行为举止十分粗鲁,浓浓的蛮语乍听上去像是猛兽吼叫,分辨不出字眼儿,毫无风临教化民族的温文尔雅。每个莽汉胸前都有一枚沙漠狼的勋章,头上扎着的脱帽在颠簸数月之后遍布灰尘,胡刀上面的血迹凝结成褐红色,轻易嗅得出刀锋杀人的利落。粗壮的手臂胡乱缠着布条止血,灰头土脸像是刚从战场上杀回来,杀气尚未退去,依旧横冲直撞。
沙漠狼只剩十余人,个个伤痕累累、耐心磨到极限。
一群狂暴之徒步步逼近。
“呃,各位在说什么……”崔官硬着头皮应对,再一次用旬语解释,“各位有所不知,太史老爷正在给君安城的尊贵客人接风洗尘,所以城中戒备森严得很。下官的令牌只管外城,管不了内城两道门。若是在平日里,别说三只箱子,就是二三十只,不验货也进得了城。”他边说边比划,“这个是太史老爷的命令,呃,不是我,”说着指了指自己,摇摇手,然后不知道如何比划“太史老爷的命令”,只能指了指身后风临城门的方向。
沙漠狼显然有不同的解读:“什么?你收了钱,还不想给我们运箱子进城?”一头沙漠狼直接拔出了刀,眼见着就要捅到崔官的心窝里去。
“三个箱子都运不进去?崔大人是收钱不办事。难道不知道密信是谁的?箱子是谁的?白纸黑字写着你名字,你是不怕死吗。”
不着任何感情色调的声从一圈彪形大汉的身后响起,说的居然是风临旬语。听了头狼的声音,蛮子们纷纷退到一边,给头领让开道路。
崔官赶紧躬身行礼,抬头看到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长时间在西域奔走,脸上永久留下了风沙的痕迹,若不是硬朗的身板和坚毅的眼神,很容易被错认成四五十岁。作为暴徒们的头领,他佩戴的狼头勋章自然个头最大、最凶猛。
这男人的气场虽沾染了西泽沙暴和荒滩的苍凉野蛮气息,却始终不同于狼群其他人,他更懂得克制,知道何时出刀。
经历风云之后寄居于沙漠,大约是因为狼最懂隐藏踪迹,凡是这群神出鬼没的猛兽盯上的猎物,从没有成功逃脱时候。
这一点像极了他的个性,也是嘉扬选择沙漠狼的原因。
崔官庆幸终于有一个人能对得上话:“嘉头领莫要取笑了,下官怎会不知道信和箱子是谁的……嘉头领亲自出马,这信上盖了加尔博的八腿蜘蛛印,当然是西泽的重要物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