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一天夜里,苏重辗转反则,睡不着觉。
爬起来看了下边上呼呼大睡的苏山,悄悄离开床榻,开门出外。
月色如华,而三儿坐在门槛处,正撑着下巴,数着星星。艾草条正在边上燃烧,为她驱赶蚊子。
三儿娇气最受不了热,热一点的夜晚都睡不好觉。他常常过去给她扇扇子,哄三儿睡了才回房。
眨眼间,三儿的冲天辫,换成了总角,小团子变成了小忙人。下次再见怕是如马高,如葱白,如荷美。
还真有点想不走呢!即将要离家,苏重感触良多,多有不舍。
苏重两手撑着膝盖,俯身对着三儿,“是不是热了?进去睡吧,我给你扇扇子。”
“就你娇气,木棉都不嫌热。”苏重点了点她额头。
苏灵雨挥手拍掉那手,“知你睡不着,特意陪陪你。”她对边上小板凳拍拍,示意苏重坐下。
苏重顺势坐下,很久没有与三儿说说话了。
看着家里的夜空,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三儿同看一轮月!
“你此次一去,得要三年后秋闱才回。这是你头次离家超过三个月的,也是头次长时间离去。你说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娘不敢哭,怕影响你睡觉,辗转了好久才入睡呢。”
他也是听着娘的呼吸声,才敢出门坐坐。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日后常写信回来才是真。”苏灵雨拿出一双鞋垫递给他,“这里边我藏有两片金叶子,留着紧急用。这是你最后的救命钱,可别给了红粉知己了。”
接过鞋垫的苏重脸通红,“胡说道,这话跟谁学的?哪来的红粉知己。”
“苏山出门游历,带上五十两,多了。你出门上书院,随身带上五两,少了。你与苏山不同,苏山随了爹,天性烂漫,相信人性善良,再多的银钱也不够他花。”
“你不像娘的懦弱,不像奶奶的泼辣,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这类人最可怕,如果被我见着了,我会离得远远的,免得给气自己受。你我有血脉联系,教我如何远离不了。只得多提醒你几句”
苏灵雨看向苏重,正色说道:“苏重,记住这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性命更重要,即便那是你父母双亲。出门在外,宁可伤害别人,也要护住自己。”
“为何?”苏重被这番话给惊吓到了,这些做法与先生教导他的思想,完全不同。人如何能做到这般自私?
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对上苏重的眼睛,“因为你心太软,做不到自私。”
苏重就不懂了,既然做不到,为何要他做到?
“当牺牲自己也改变不了大局时,务必要保存自己不被牺牲。希望你不是第二个爹,宁愿苦了自己也要借钱给别人。”
“三儿。”你这样说不对,做孩儿的不能这样说爹。
苏重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三儿说的很对。
当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三儿已经回去了。苏重望着院子出神,为何三儿要跟他说这些话?做人一定要自私吗?
年幼的苏重弄不懂这个道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时刻回忆起这个夜晚的谈话,“牺牲自己”与“不被牺牲”常常出现在脑海里。
当他迷茫时,这就是他的指路明针,但也因为这两个词汇,导致他声誉好坏各半,他成了历史书上议论最大的臣子。
天不亮苏李氏与苏张氏起床了,带着仆人整理箱笼,为孩子们准备吃食。煮了好些鸡蛋,让他们带到路上吃。
孩子们即将远行,苏张氏万分舍不得,但又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只能盯着孩子们吃食,让他们多吃点,以免路上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