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有大亮,九原县北城的空地里已聚集了上万名百姓,他们在激动中等待,人们窃窃私语,都在谈论着今天抽签大会,谈论着城北的土地。
丰州官衙内,郭宋神情十分严峻,就在刚才,参与编号的文吏张襄紧急汇报,他发现连续出现三张同样编号的抽签。
县令谢长治立刻叫停了抽签,紧急向在场的薛长寿汇报了此事。
产生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抄写编号时失误,出现重复抄写,毕竟是七个人同时抄写编号,有可能是一批编号被两个人各自抄了一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里面藏有猫腻,有部分位置好的土地被内定了。
这也是郭宋决不能容忍的,薛长寿叹口气对郭宋道:“刚才又一次复查,发现编号比较混乱,重复出现的编号不止三张,要不今天取消吧!我们重新编号。”
郭宋摇了摇头,“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情最好不要做,第一次就出现不守信的情况,以后谁还会相信我们?”
“可是,重新整理抽签至少要一两天时间,还要去现场一个个核对,今天确实来不及。”
“那就不要抽签了!”
郭宋转身对薛长寿道:“换另一种方式,更直接,更公平。”
“使君有什么好的办法?”
“办法当然有,也保证公平。”
郭宋随即对谢长治道:“把百姓们都领到地头上去,告诉他们,土地分配改在地头上举行。”
“遵令!”
谢长治行一礼,匆匆去了。
天光已经大亮,北城外紧靠新田的旷野里站满了百姓,一个新的规则在百姓们中间迅速传播,官方取消了抽签,允许百姓们去选择自己喜欢的土地,以地块上的木桩为准。
每户人家出一人,信号响起时同时奔跑抢地。
贺小闷心中十分激动,他终于有机会去抢那块自己喜欢的土地了。
父亲贺除夕反复叮嘱儿子道:“那块地在十几里外,在地里跑太慢了,沿着官道跑平坦一点,它就在紧靠主渠处,旁边一棵大柳树,你还记得吧!”
贺小闷连连点头,他已憋足了劲,一名骑兵飞奔大喊道:“大家都在绳子前站好,要开跑了!”
贺除夕拍拍儿子肩膀,“去吧!那块地没抢到,旁边的也可以,但记住要抢红桩。”
贺小闷来到白线前,士兵用石灰画了长长一条白线,他紧靠官道而站,官道白线前已挤满了人,大家都知道沿着官道跑要更快一点。
很多人还在不停地抱怨,怀疑有人得到n消息已经先一步去抢地了,就在这时,鼓声骤然敲响,数千人汹涌奔出,撒腿在旷野里狂奔,很多人抢先占住了靠县城最近的土地,更多人是向土地深处奔去
贺小闷一路狂奔,他的鞋跑掉了,顾不得穿鞋,将鞋捏在手上,撒开脚丫子奔跑。
不断有人冲进地里,土地里有人跑得更快,跑在他前面,贺小闷只觉自己腿要跑断了,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前方的主河渠,他一掉头向右手方向奔去。
数里外,他依稀看见了那棵大柳树,这时,他心中忽然一沉,只见有两名男子从南面奔来,也是冲向那棵大柳树,几乎是和他一样距离。
贺小闷焦急得大叫起来,脚底被木茬子戳了个洞,血肉模糊,他忽然一脚踩空,摔倒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向那块地奔去,另外两人也几乎到了土地边缘。
贺小闷竭尽全力冲进了土地内,终于看见红色木桩子,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那是我的!”另外两人也大喊起来。
贺小闷双眼已经模糊了,他再一次摔倒,却连滚带爬扑过去,一下子把木桩子死死压在自己身下,他咧了咧嘴,声音嘶哑地哭泣起来
另外两人都晚了一步,没有抢到这块最好的土地,皆大失所望,只得去占掉旁边的两块土地。
整个原野里都在上演着类似的悲喜剧,抢到自己心仪的土地,高兴得手舞足蹈,来晚一步,自己想要的土地被人抢走,则顿足捶胸,懊恼万分。
中午时分,抢到土地的农民开始陆陆续续返回起跑点,每人手中都抱着一根木桩,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却无精打采。
贺除夕眼都望穿了,才终于看见儿子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他急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贺小闷点点头,嘶哑着声音道:“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