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是远古战场,产出卮阴岩倒也不稀奇,只是他们送来这种东西,到底是何用意?
已有冥界的一殿阎君问了出来,故孟展颜一笑,低沉的声线像海底涌动的暗流:“物尽其用罢了!”
“呵,谁信?!”左耳传来飞廉讥讽的冷笑。
的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织影撇撇嘴,脑海里又响起雎略的声音。
——离开大殿,稍后我去寻你。
织影诧异地看过去,却见他锁着眉头对自己微颔首,然后又转向魔界三殿下那里。
她瞟了眼故孟的方向,故孟似有感应,一眼扫了过来,织影顿时汗毛四立,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
直到故孟收回目光,接着和殿中众人打机锋,织影和飞廉打了声招呼,就幻成一团绿莹莹的鬼火无声地飘了出去。
她出了大殿,好巧不巧地遇到了一阵料峭的阴风,将她刮得晕头转向,像坐了一回过山车,脑子都快被摇成了浆糊,不知今夕何夕。
大约一炷香,阴风好像撒够了气,悻悻地停了下来,被折磨的织影撑不住变化之术,化出人形滚了下来。
“咚!”
“哒!”
柔软的泥土泛着淡淡的腥气,还有一种熟悉的幽微香气。
虽则如此,突然摔下来的织影还是抱着胳膊直皱眉,嘴里忍不住骂道:“该死!哪儿来的阴风?”
说着就运转周身灵力,胳膊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一瞥眼就看见一颗泛着蓝色柔光的珠子,织影恍然,她落下来的时候响了两声,那一声轻的,应该就是雎略那颗破海珠,她捡起来收进袖里乾坤,打算等雎略出来就还给他。
织影抬眸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花圃里。
赤红的花如冲刷岸堤的潮水,几乎要将她吞没,近了看,翻卷的花瓣和宴会上那碟子一模一样,想起刚才烈焰焚心的感觉,织影猛地跳了起来,远离这片火红。
她知道这种花。
冥界里只有一种花——彼岸花。
白色的叫曼陀罗华,红色的叫曼珠沙华。
据说曼珠沙华的花香有一种魔力,能唤醒人前生的记忆。
她初时看到的是自己的记忆没错,可后来那一片金色海洋又是怎么回事?她分明没有经历过啊!难道花瓣里加了其他东西,所以雎略跟她说有毒?
那么是谁呢?她又想到了故孟那苍白的脸庞,是魔界?名为送贺礼,实则是来对付冥界的?!
怪不得雎略要她出来,怪不得她出来前飞廉会是一副慎重的表情,他们这是要保全她!
她理清了这些关窍,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如果魔界诚心要对付冥界,那么又怎么会只在大殿处布置?
织影举目四顾,周围一个魔兵也没看见,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她苦笑,从海底入口到大殿,莫说阴风,连微风都没有,那阵阴风一定是雎略挥出的,那颗破海珠的意外出现也不是意外。
这个师兄,就那么瞧不起她吗?
织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次变作一团鬼火,往大殿方向飘了过去。
没了阴风的助力,织影飞了有一会儿才到达大殿外。
彼时雎略和一个腰带上挂有星星坠饰的男子斗在了一起,而飞廉也已经离开座位,与几个阎君不动声色地围在地母元君身周。
魔界故孟站在几个细鳞甲的魔将身后,观望着场中战斗。
如果忽略双方之间爆出的杀气,她只会将这场战斗当作寻常武者在切磋技艺,而非剑拔弩张的紧张情势。
过了十几个回合,雎略已稳稳地占了上风,和他双手纠缠的那个男子心里一急,左右顾望之下,抬腿向雎略踢出一块卮阴岩。
卮阴岩的阴气不是呼吸惯了天界浓郁的清气的神族所能抵抗的,雎略唯有撤了手,避开击向面门的卮阴岩。
那男子认为自己找到了方法对付雎略,直接找到了那十几个大箱子面前,并握拳击碎,汩汩黑气包裹着卮阴岩滚落出来,他抬腿就是一踢。
趴在窗户外的织影骂了句“卑鄙”,然后就看见雎略召出青冢,于半空画了一个流畅的圆弧,有金色的流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圆弧内扩散,形成一面圆镜,将撞来的卮阴岩悉数挡下。
她认出这是玉湖揽镜的其中一种变式。
那男子故技重施,结连踢出若干卮阴岩,最后趁隙化出一杆长矛混在卮阴岩中射出。
雎略的玉湖揽镜已经臻至化境,可那男子的长矛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像穿过一团空气,就那么穿过雎略身前的圆镜直逼雎略喉头。
织影大惊,支着窗户就要进去,胳膊却被钳住,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出来。
钳住她的这双手冰冷无比,就像刚从冰水里跳出来似的。
她耳边扑过来一团凉气:“你莫怕,我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