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在锦书满西楼听太上老君说人的眼虚而不实，乃无明之本，世上少有人能摆脱这双眼，往往囿于眼界，困于红尘，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众人皆露出了温柔敦厚的微笑。

太上老君淡淡的扫了一眼几位小小神童：“你们是否以为神明六根清净，神祗的眼就不会被凡尘迷惑？”

他望着窗外明丽的光芒：“你们生在神境，乃云上之人，若有一日落入人间便懂得了，即使是神，也会有求之不得的一天。”

这一天到来了，她清清楚楚的体会到这是怎样的锥心之痛。

所以他的怜悯就格外显得温暖和亲切。

“我会替你请最好的大夫，带你走遍千万山水，一定会治好你的伤。”

齐豫握了握她的肩：“公主身体不适，便先好生休息吧。”

她欢喜的点了点头：“多谢将军，我明日能去见一个人么？”

她想请他帮帮忙，想一想有没有治疗她的药。

自从她出了这事，后宫的人皆如惊弓之鸟，她是半步都不得闲。

她本以为齐豫这般不计较她的容貌，会爽快的答应。

齐豫想了几秒钟拒绝了：“公主的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外人就不要见了，臣也是为公主着想。”

白晚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如果是他，一定会知道哪种材料入药。

齐豫的眉间牵扯：“是谁，臣请他到府上相见。”

白晚点头：“云墨。”

齐豫的脸上换了好几种神情，终是道：“好，臣尽力一试。”

白晚等了一年，等到她油尽灯枯那一天仍没有等到齐豫带着云墨出现在她面前。

事实上，余生里这位公主除了贴身宫女碧蓝，再没有见到过其他任何人。

包括剧本上写着对她极尽宠爱的皇帝哥哥和她本该携手到老的将军官人。

她到死都想不通，她只是想见一个人，为什么不仅见不到，还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她如被人遗弃在旷漠荒野中，寒风怒号，大雨滂沱，苍穹漠漠，她一个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那些碎片似的梦境如薄薄的玉瓷瓦片，苍凉锋利到极致，微微一碰，便使她遍体鳞伤。

黄粱酒沸，旧事缠绵，她从极冷极冷的荒野中醒来，泪流满面。

“温辞君？”她通过模糊的泪眼看到了他那一袭鲜艳夺人的红衣。

如慕如诉的古筝音落下，那人莞尔一笑，渐渐靠近她。

红衣如蒸蒸红莲，他如长在红莲之下鲤鱼，摇于曳澄澈干净的池塘中，笼在清香宜远的芬芳里，清白无辜，淡远宁静。

他那变幻不定的眼睛，如同淹没在水中，始终让人看不清。

温辞白玉似的手指慢慢勾起她的脸，使她偏向他。

她只喝了一碗酒就已经醉得极为厉害，醉眼迷离的冲他一笑，一排雪白的牙齿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八颗。

“好牙口。”他说，忽然之间他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轮廓俊美，光华灿烂，失去了那一分脆藕似的甜糯。

“齐豫？”她摇摇头：“你不是齐豫。”

温辞温声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黄泉路上来来往往的孤魂野鬼，白晚神君可是被他们给惑住了？”

白晚被他一句话猛然点醒，破晓飞动，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阴魂恶鬼瞬间无所遁形、灰飞烟灭。

她摆脱了沉重的身体，阴郁的心情顷刻开阔明朗。

温辞微笑：“白晚神君可还记得三百年前欠我一份人情至今未还，如今又欠了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