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虞闷不做声,拉着静女的手低着头走着,任凭那些商队从他们身边经过。
邻近叶县的县城时,赵虞叮嘱静女提高了警惕,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县城。
不得不说,赵虞的警惕绝非没有必要,因为在叶县的城门处,他俩确确实实看到了梁城军的军卒,那些军卒对那些试图进城的人挨个搜查。
『还在?』
赵虞赶忙拉着静女不动声色地离开,站在远处皱着眉头观望。
叶县有梁城军的军卒驻扎,赵虞很早就知道,他奇怪的是,这些军卒为何还没离开?要知道从蔡裕等人闲聊时所知,他鲁阳赵氏一家四口,都已经被确认死亡了,既然如此,这些梁城军军卒还在搜查什么?
难道……
『肯定有人还活着!』
想到这里,赵虞心中不禁有些振奋。
不过,会是谁呢?
张季?郑罗?
还是……他兄长那边的人?
赵虞眼下还无法确认,不过眼前的一幕使他意识到,这叶县之行恐怕是要告吹了。
毕竟迄今为止见过他的人并不少,难保梁城军的军卒手中会有他的画像,万一这些军卒识破了他俩的伪装,那么,不说曹安的牺牲非但白费,他与静女显然也无法逃过那些军卒的追捕。
“少主,怎么办?”静女有些惊慌地小声问道。
赵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迅速做出决定:“咱们今晚到北边的应山落脚。”
此时天色已过正午,既然没办法进县城,那就只有提前找地方落脚,毕竟不能指望每次都能碰到像昨晚遇到的蔡裕那样的好心人。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赵虞反复思考了许久,决定明后日再来叶县看看情况,看看能否混进叶县,找到那位毛公。
与看待刘緈不同,赵虞对毛珏毛老爷子抱持更大的期待。
原因就在于,毛公与他父亲鲁阳乡侯相识十几年,别说毛公看着他赵寅、赵虞兄弟俩长大,这位毛公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他父亲鲁阳乡侯长大的,再者,毛公后台硬,据说与王都的一位重臣关系密切。
赵虞仔细想了想,觉得与其投奔他处,不如找毛公想想办法。
遗憾的是,他并不知晓此刻叶县县衙内的情况。
与此同时,在叶县的县衙内,毛珏毛老县令正愤怒地看着手中的一份公文,眦目欲裂。
“放屁!”
他大骂一声,将手中的公文砸向面前那人,一名梁城军的将官。
只见那竹质的文册,啪地一声砸了那名梁城军的将官脸,后者亦因此露出了几分怒容,瞪着眼睛说道:“毛县令,您这是什么意思?”
岂料毛公毫不畏惧,双目瞪得比那名将官还大,怒声骂道:“鲁阳乡侯勾结叛军?狗屁不通!……其他人老夫不敢保证,那赵公瑜,他十一二岁时老夫就与他相识了,看着他长大ChéngRén,看着他成婚生子,不敢说他是否受到老夫影响,但倘若他果真犯了什么罪行,老夫第一个不会饶他。这句话,老夫在他十来岁时就提过!而他也从未令老夫失望,这些年帮助乡里,堪称鲁阳地的乡贤,而如今,你等害死他一家不算,还要诬陷他勾结叛军?老夫岂能叫你等如愿!……滚吧!这种荒唐的公令,老夫不会接的!”
那梁城军的将官闻言脸怒容更深,沉声说道:“毛县令,这可是我梁城发的……”
毛公瞪了一眼那将官,骂道:“那顾元常昏了头了!为了讨好某些人,他连骨气与脸皮都不要了!”
那梁城军将官不满道:“毛公莫要羞辱顾郡守,若是顾大人得知……”
“得知又怎样?”毛公瞪着眼睛骂道:“你叫那顾繇到老夫面前来!他敢来么?!他顾繇倘若此刻在这,老夫唾他一脸,你看他敢怎样?!”
那梁城军的将官脸浮现几分不渝,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但不知为何,他最终还是放开了,并且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毛公,我等仅仅奉命行事而已,倘若您个人有何不满,请赴梁城与顾大人商议,但今日这份公文,您必须得接,其中道理您也知道,我梁城乃是‘南都’,受天子之命节制河南诸郡,只要您还是一县之长,就不得违抗令。否则便是抗命不尊,末将只能冒犯了……”
“你冒犯试试?”毛公睁着眼睛骂道:“老夫当了二十几年的县官,从未敢仗势欺人,但今日老夫就把话放在这,你试试看!”
“……”
那将官张了张嘴,似乎真有什么顾虑,沉默了半晌,他抱拳说道:“毛公,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您何必与在下为难?……这样吧,在下给毛公半日时间考虑,到今日黄昏之前,倘若毛公依旧无动于衷,在下只能奉命代为接管县衙,公布这则消息。”
说罢,他转身快步离开,不顾毛公追到书房门口,将那册公文丢到外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看着那将官离去的背影,毛公气愤填膺,顿足捶胸,气得浑身发抖:“朝廷昏败、奸臣当道,光天化日之下屠人家门、诬其名声,公瑜……”
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变,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满脸痛苦之色,竟倚着书房的门缓缓倒下来,惊地在旁的老仆连忙前搀扶。
“毛公,毛公!……来人啊,毛公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