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轻声的询问,在另一个树的背后,那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将头伸了出来,撩起额前的乱发询问赵虞。
仔细一瞧,显然就是静女。
“走了,被你吓走了。”
赵虞宠溺地从静女头发上摘下一片枯叶。
一听这话,静女很是高兴,她也是在灵机一动才想到鲁阳乡侯府北面的某一片林子里,还埋藏着她与赵虞当年换下的衣服确切是说,是她与曹安的衣服。
丁武以为赵虞等人在几个林子里七拐八拐是在想办法甩掉他,但事实上,赵虞与静女只是照着记忆在寻找当年的埋衣之地。
但遗憾的是,等赵虞与静女找到当年换下来的衣衫时,曹安的那身衣物已经被虫蚁啃地面目全非了,就连包裹在内侧的静女的衣服,亦被虫蚁啃地到处是洞。
这让静女心疼不已,毕竟那是她唯一从乡侯府带出来的一身衣物。
不过错有错着,正是这身被虫蚁啃出许多破旧的旧衣,才惊退了丁武等人当然了,最重要的,那还得是静女方才站直双腿只用脚尖垫步走路所营造出来的飘感,当场就将丁武等人吓得面如土色。
“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嗯嗯,很不错,记一功。”
“嘻嘻。”
在夸奖完静女后,赵虞转头又看向丁武等人离开的方向。
不可否认,静女的主意确实不错,但赵虞也知道,此事只能短时间唬住丁武,时间一长,丁武仔细回忆今日遇鬼之事,就难免会猜到他是被耍了。
再仔细想想,丁武甚至会开始怀疑静女是否还存活,甚至怀疑他赵虞。
不过这也没办法,这位丁县尉实在盯地太紧了,有这个尾巴在,赵虞等人又岂敢返回那个他们暂住的小山村?
至于丁武是否会因此猜到他赵虞与静女依旧存活的事,赵虞倒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曾经与丁武关系相当不错的也正是因为这,今夜他才不希望由陈陌、牛横等人通过武力的方式甩掉丁武。
毕竟在丁鲁、冯布、祖兴三人已得知这件事的情况下,注定他赵虞尚未身死的秘密也会逐渐传开,日后终究会传到丁武乃至县令刘緈的耳中。
既然横竖如此,那么借静女这个后患不小的计策,先试探试探鲁阳县衙的反应,试探试探丁武与刘緈等人的反应,赵虞觉得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他黑虎寨余众想要在鲁阳躲藏,单靠丁鲁等人帮衬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看鲁阳县衙的态度。
否则县尉丁武直接带官兵全县搜寻,那迟早会搜到他们的。
而反过来说,倘若鲁阳县衙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们呢?
且看刘緈与丁武作何反应吧。
赵虞心下暗暗想道。
次日凌晨,赵虞一行人回到了于常的小山村。
而此时县尉丁武等人,也回到了县城。
天亮之后,昨日跟随丁武的那几名县卒,便将昨晚遇鬼一事在县衙中传开了,而丁武却在仔细回忆昨晚他们遇鬼的前前后后。
就像赵虞所猜测的,在反复思考过后,丁武就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太巧了。
静女的鬼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恰恰就在他丁武追踪一群应山贼的时候出现?
这巧合地让丁武实在很难不联想到是刻意的安排。
“县尉,大人召唤。”
此时在丁武的班房外,有一名县卒前来禀告。
“好,我知道了。”
丁武点点头,迈步走向县衙里刘緈的书房。
待丁武走进书房时,刘緈正坐在书桌后看着什么类似图纸的东西,在抬头看了一眼走入屋内的丁武后,刘緈不解问道:“丁尉,我听衙里的人说,你昨日带人去郑乡抓那王庆,然而夜里却碰到鬼了,怎么回事?”
丁武遂将他昨日前往郑乡以及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緈。
旋即,他压低声音说道:“刘公,我怀疑二公子还活着,就在那群应山贼当中。”
听到这话,刘緈立马就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丁武。
他站起身来,将屋子的门窗都关闭了,旋即这才坐会书桌后,压低声音问道:“你说这话,有何依据?”
丁武显然也知道此事关系甚大,他压低声音说道:“当年乡侯府一家遭难,当时梁城军的军卒直说乡侯夫妇死于乡侯府的大火,大公子自投南面沙河而死,而二公子则投北河,被乱箭射死沙河湍急,大公子的尸骸捞不着,这还情有可原,但二公子的尸骸也没捞到,更要紧的是,我昨晚见到了静女”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补充道:“我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鬼,但我昨晚确实被吓了一跳,以至于没上前查看仔细。可我今早仔细回想,我总感觉静女的鬼魂出现地过于巧合了,仿佛就是为了将我惊退。”
刘緈看了一眼丁武,压低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静女还活着,而且与应山贼关系不浅?”
“不止。”
丁武摇摇头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倘若说静女还活着,那那二公子我觉得十有**也应该还活着。刘公你也知道,静女是不会抛弃二公子的。”
“”
刘緈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们都知道赵虞与静女的关系,知道静女是赵虞的母亲周氏给儿子安排的侍妾,自打他们当年他们认识那位二公子时,那位二公子便与静女形影不离。
凭他们曾经对静女的了解,他们宁可相信赵虞遗弃静女,都不相信静女会遗弃赵虞。
换而言之,赵虞活着,静女不一定活着但静女活着,赵虞很大可能还活着!
而这,也解释了丁鲁为何会包庇明明被通缉的王庆看在那位二公子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刘緈立刻从书桌上翻出了叶县县尉送来的通缉令,仔细观阅通缉令上的应山贼头目。
郭达、牛横、陈陌、王庆、褚角、张奉、马弘、刘黑目
然而,并无一人与他印象中的赵二公子相似。
就在刘緈失望之极,却见丁武低声说道:“刘公,这些通缉令并不能表示什么。卑职与高纯那晚吃酒时,他曾对我提及,提及当日围剿黑虎寨一行,有前一阵子来过咱们鲁阳的章靖、章将军参与,当时章将军指出,黑虎寨内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谋者,屡次看破了他的计谋您知道,章将军乃是陈太师的义子,深受陈太师教导,武艺、兵法皆极为娴熟,然而有人却能与他相争不下,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到的。”
听到这话,刘緈亦是将信将疑。
在他印象中,那位赵二公子确实很聪明没错,可他并未听说那位二公子精于兵法呀。
不过,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刘緈决定还是好好打探一番,万一那位二公子当真还活着
想到这里,刘緈激动地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当即说道:“丁尉,你立刻带人去质问那丁鲁”
听到这话,丁武压低声音说道:“质问那丁鲁容易,正巧我也打算教训一下这小子,但问题是万一二公子确实还活着,而且就在那群应山贼当中,该当如何?”
“”
看了一眼丁武,刘緈激动的心情顿时冷静下来。
他此时才忽然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在沉思了一番后,刘緈低声说道:“你先想办法从丁鲁口中套话,倘若他当日确实见到了二公子之后我会去见二公子。拜托了。”
“卑职遵命。”
丁武抱拳应道。
在得到刘緈的嘱托后,丁武好生盘算了一下。
想要找丁鲁套话,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厮灌饱酒咯,但昨日他俩刚红过脸,丁武着实拉不下脸去找他丁鲁喝酒。
得想个办法让他来求我,主动请我喝酒。
丁武暗自想着。
于是乎,他立刻派了二十名县卒去郑乡找茬。
而与此同时在郑乡,丁鲁正在自己屋内向郑勇解释他释放王庆的原因,毕竟这件事他可以隐瞒一般的屯民,但着实不好隐瞒郑勇,因为郑勇乃是郑乡长的长子,日后不出意外将接替其父的乡长之职。
昨日赵虞拜托丁鲁想办法替他准备一些粮食,丁鲁虽然一口答应下来,但很大程度上还得取得郑勇的相助。
当从丁鲁口中得知那位赵二公子竟然还在人世的时候,郑勇心下很是震惊。
毕竟乡侯府惨遭横祸一事已过去两年余,鲁阳县已渐渐接受的这个事实,突然间丁鲁告诉郑勇赵二公子还活着,郑勇自然难以置信。
在冷静下来之后,郑勇问丁鲁道:“二公子有何打算?”
丁鲁压低声音说道:“二公子收服了一群山贼,也就是那群应山贼,他大概是想以此作为势力,找仇家报仇。”
“山贼?”郑勇皱了皱眉。
见此丁鲁便解释道:“你知道,二公子的仇家乃是官家中人,当年连县衙都抵不住压力,唯有借助于不法之徒。”
郑勇这才释然地点点头,说道:“乡侯府对鲁阳有恩,虽然我不敢苟同二公子的主张,但我愿意暗助二公子一臂之力,你说的粮食,没问题,回头我让村里匀一些给你,你带去给二公子。希望二公子能够降服那些山贼,莫要为祸乡里。”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丁鲁信誓旦旦地替赵虞承诺下来。
而就在这会,祖兴急匆匆地走入屋内,对丁鲁说道:“大哥,丁武派了二十个县卒来找茬,这群人啥也不干,只管催促咱们屯的人加紧挖掘河渠,还威胁说若是延误了工期便要削减工钱什么的。”
“这可真是”丁鲁摸了摸下颌的胡须,笑着说道:“咱那位本家大人,怎么变得如此小气了?得了,阿兴,你跑一趟县城,请丁武前来喝酒,就说我给他赔罪。”
于是,当晚丁武如愿被丁鲁请到了家中,设酒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