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黑虎贼们大声呼喊,仿佛又遗忘了夜袭所需要的隐蔽性。
而此时在军营的中军帐内,偏将纪荣虽然闭着眼睛躺在床铺上歇息,但还未入睡,因为他还未等到黑虎贼的夜袭。
虽然他身边的卫士皆觉得,区区一伙山贼岂有胆量偷袭一座驻扎有两千正规军营地?
但万一呢?
他们的营地眼下连营栅都没有,万一因为疏于防范而被黑虎贼成功偷袭,别说日后王将军会大发雷霆,他纪荣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因此他决定今夜熬一熬,熬一晚上,以便当黑虎贼前来偷袭时,他好立刻做出应对。
甚至于
贼子的人数远远少于我方,倘若今夜能重创其主力,攻陷贼寨便搓手可得。
枕着双臂,他暗暗想着。
他正想着,忽然营地内警声大作,甚至隐约听到有人喊:“敌袭!敌袭!”
顿时间,纪荣面色一正,翻身下了床铺,抄起床铺旁的剑就大步走出了帐外,神色冷峻地扫视帐外,判断贼子偷袭的方向。
不多时,便有传令兵前来通报:“偏将,我军驻地遭到贼子的袭击!”
“我看到了。”
纪荣沉声问道:“损失如何?”
传令兵回答道:“由于贼子的行动被巡逻的弟兄发现,及时发出预警,营地内很快就做出反应,现今,朱梁曲侯正组织人手拒敌,特派我前来向偏将禀报。”
“好。”纪荣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传来喊杀声的方向。
只见在那个方向,曲侯朱梁已聚集了无数军卒,在帐篷与帐篷之间的空隙排兵布阵,尽管那些南阳军卒起初有些慌乱,不乏有人惊慌失措,但这点骚乱很快就得到平息,铭刻到军卒骨子里的纪律,使得这些南阳军卒第一时间回应朱梁的召集,在后者的召集下迅速做出反击。
反观黑虎贼一方,却表现地非常不堪,尽管起初抢到了几分先机,但在短短时间内便丧失不见。
期间,以王庆、褚燕等人为首的人故作惊慌地大喊:“中计了!撤退!撤退!撤回山寨!”
一时间,黑虎贼丢下几具尸体,如潮水般逃离。
“一群乌合之众,竟也敢来冒犯我南阳军?!”
见眼前那群贼子士气已泄,朱梁冷笑一声,立刻率领身边的军卒展开追击。
见此,陈陌、王庆、褚燕等人稍微断了断后,旋即也拔腿就跑。
“想走?!追!”
朱梁冷笑连连,当即催促麾下士卒加紧追击。
然而让他有几分错愕的是,那群贼子逃得飞快,并且似乎体力也不错,他与他麾下的军卒,竟然愣是没有追上,最终眼睁睁看着那群贼子逃窜至黑夜下,消失不见。
见此,饶是朱梁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弃追击,挥手示意军卒们返回驻地。
片刻后,待重新部署了值夜巡逻的军卒后,朱梁来到了中军帐,见到了站在帐外的纪荣。
“偏将。”朱梁抱了抱拳。
“唔。”纪荣点了点头,问道:“情况如何?”
朱梁抱拳回覆道:“贼子事败逃窜,末将追赶不及,被其逃脱。”
听说朱梁已将前来进犯的贼子击退,纪荣放下心来,领着前者走入帐内,做详细的询问。
在纪荣的询问下,朱梁如实禀告道:“偏将委派末将负责值夜之事,末将不敢怠慢。方才末将带人在营地内巡视时,忽听到营地外有巡逻的军卒发出警报,遂立即聚集将士抗拒贼兵”
听着朱梁的禀报,纪荣心中十分满意。
尽管他方才仅仅只是站在中军帐外,但他却密切关注着营地内的战况,而他麾下将士的反应,令他颇为满意,毕竟不是任何军队都能在遭到夜袭的情况下迅速做出反击,尽管前来进犯的仅仅只是一群不入流的山贼。
他摇头笑道:“虽说不出我所料,但这群山贼居然还真敢来夜袭我军营地真可谓是一群胆大包天的悍寇,难怪昆阳县屡次派官兵围剿皆不能成功。”
听到这话,朱梁失笑道:“不过是一群徒有蛮勇的乌合之众而已,他们甚至无法解决我军值夜的巡逻将士,根本无法威胁到营地。我想不出数日,这群贼子定能被偏将所破”
“呵呵呵。”纪荣笑了笑。
随后,陆续有侯武等其余三名曲侯来见纪荣,纪荣与他们交代了一番,众人便各自告退了。
渐渐地,躁动的营地再次恢复了平静,众南阳军士卒耻笑着黑虎贼的不自量力,各自返回兵帐歇息,而纪荣,此时也重新躺回了帐内的床铺上。
大概是威胁暂时得以解除的关系吧,纪荣绷紧的神经也得到了舒缓,但同时,一阵阵困意亦逐渐袭上心头。
明日,叫朱梁等人先建营寨,同时派斥候前往那应山打探路径
正想着,纪荣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不多时,闭上双目的他便发出了阵阵低沉的鼾声。
而与此同时,陈陌、王庆、褚燕等人也已在半山腰的旧寨,重新召集了溃散的黑虎贼。
由于陈陌三人此前并没有向寻常的寨众透露实情,使得众黑虎贼都以为他们夜袭失败,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士气有些低落。
别以为山贼就没有自尊心,今日白昼里,山寨以三十人的伤亡,换取了南阳军三百人的伤亡,这一度使得黑虎贼们士气爆棚,误以为他们的实力可以与正规军叫板,可没想到夜里的偷袭便令他们原形毕露。
夜袭失败也就算了,可耻的是,他们甚至未能攻入敌营!
他们连南阳军的营地都攻不进去,就被对方挡了回来!
这就是正规军卒的实力么?
在一堆微弱燃烧的篝火旁,王庆瞥了一眼那些耷拉着脑袋的寨众,戏虐地问陈陌道:“大统领不说两句么?”
陈陌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那些黑虎贼,淡淡说道:“等会。”
王庆耸耸肩,双手抱着脑袋躺了下来:“我睡会,到时候了叫我。”
陈陌也不说话,只是往篝火里丢了根柴火。
在很长一段时间,附近的众黑虎贼们都时不时地观察陈陌、王庆、褚燕这三位统领,想听听这两位后续有什么安排。
然而,大统领陈陌只顾着闭目养神,左统领王庆埋头睡觉,唯有右统领褚燕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有所顾虑,最终无关痛痒地说了句:“先先歇息会吧,养足体力,待会大统领有要紧事宣布”
有要紧事宣布?
众黑虎贼不明所以,眼巴巴地看向陈陌。
然而陈陌却仿佛老僧入定,自顾自养精蓄锐。
见此,众黑虎贼们也就各自找地方歇息去了,虽然九月末的夜里已有些许凉意,且又刮着山风,但总的来说倒也可以容受,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明白陈陌几人为何不领着他们回主寨。
一晃眼,便到了次日大概丑时前后,有刘屠低声提醒陈陌道:“大统领,差不多了。”
听到声音,此前闭目养神的陈陌徐徐睁开,平静地那些尚未合眼歇息的黑虎贼说道:“叫醒众人,我有话要说。”
见此,黑虎贼们纷纷叫醒酣睡的同伴。
顷刻后,见大部分人向自己这边靠拢过来,陈陌面无表情地问道:“冷静下来了?”
他环视着周遭的黑虎贼,神色淡然道:“一群盲目自大的家伙!你们以为昨日白昼的小胜,是凭借你等自身的实力?不过是仗着蛛网狭道的地利优势罢了!若在平地上,别说三十人的伤亡,就算三百人的伤亡,也未必能对南阳军造成相同的三百人伤亡。”
“”
在场的黑虎贼们面面相觑。
尽管他们不甘心被陈陌如此数落,但他们也不敢反驳,一来他们对陈陌有所畏惧,二来,他们隐隐约约也发觉了蛛网狭道的巨大作用,哪敢厚着脸皮自夸?
面无表情地骂了一通后,陈陌忽然换了语气,说起了昨夜那场偷袭:“至于几个时辰钱的那场偷袭,不过是我方佯做战败罢了,此乃大首领的计谋。这次我等的对手乃是南阳军,南阳军是正军,不同于先前我等遇到的官兵、县卒,不用猜也知道这群实战经验丰富的军卒必然会严密防范我方的夜袭,不会令我等轻易得逞。在此情况下,大首领决定就将计就计,先以一次失败的佯攻迷惑对方,等到对方疏于防范时,咱们再去偷袭,谅对方也想不到咱们在一次失败后,还会发动二次夜袭!”
众黑虎贼们听得满脸错愕,一部分人啧啧称赞大首领的谋略,一部分则对此抱有疑问,不知陈陌所说是真是假。
见此,刘屠开口骂道:“一群蠢材!没见昨晚那次夜袭,三位统领都未曾发力么?”
听到这话,众黑虎贼们眼睛一亮。
是啊,昨晚那次夜袭,无论是陈陌也好,王庆、褚燕也罢,都未曾发挥出过人的武力。
这三位,可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猛士!
“到时候了?”
王庆后知后觉地坐起,打了个哈欠。
“啊。”
陈陌淡淡回了一句,旋即目视着眼前那群重新抖擞精神的黑虎贼们,压低声音说道:“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夜袭了!闭上嘴,跟上我!”
“这家伙”
王庆撇了撇嘴,随口招呼在场的黑虎贼:“走了,小的们,正经跟那些军卒老爷打个招呼。”
由于事先被沉默警告闭嘴,众黑虎贼们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以严肃、凝重的神色作为回应,一个个跟着王庆、褚燕二人走下山去。
就这篝火微弱的光不难看出,此时的他们,神色一扫之前的颓色。
一刻时之后,南阳军驻地再次响彻警讯,惊醒了沉睡中的纪荣。
尚有困意的他,下意识地抄起榻旁的兵器冲出帐外,却骇然看到营地内四处火起。
黑虎贼?怎么可能?!
这一刻,偏将纪荣感到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