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聘怒声骂道。
几名走神的县卒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走神,赶紧一门心思地抵御底下仍在源源不断攀爬来的伪贼。
虽然说是不敢走神,但方才王聘与那另外一名黑虎贼精锐三两下就杀死两名伪贼的身手,还是让他们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真是一群厉害的悍寇,怪不得昆阳县屡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他们心下暗暗想道。
一想到有这群黑虎贼在旁侧应,不知怎么的,他们提心吊胆的心情,稍稍有所缓解。
事实,不仅仅只有这边的县卒这么想,因为在这段城墙,那百余名黑虎贼精锐已或多或少地加入了厮杀。
比如黑虎贼伯长刘屠,他可不管什么‘黑虎众负责在旁侧应’的命令,由于看不惯他附近的县卒们带着恐慌的情绪胡乱去刺,他干脆夺过一名县卒手中的长矛,一边亲自抵抗底下的伪贼,一边教导从旁的县卒:“慌个屁啊,一个个的?……梯的伪贼想要伤到你们,他们得先抬头,且只能用一只手来挥舞兵器,你们居高临下,抢在对方前头将他刺死就完事了,有什么好怕的?……底下的伪贼甚至连一件皮甲都没有,你等好歹还穿着皮甲,看你们一个个吓地……”
随后就是一通乱骂,骂地附近那些县卒都不敢抬头。
在刘屠的强行命令下,这些县卒只能按照他的指示,等从梯攀爬来的伪贼进入攻击范围,再狠狠地刺出一矛,力图将对方的身躯捅穿。
当他们壮着胆子尝试了一番后,他们忽然发现,那名头裹黑巾的黑虎贼头目是正确的,只要他们不惊慌失措,底下的伪贼几乎是伤不到他们的。
“果然,他们伤不到我……”
“哈哈,这傻子,他在梯居然敢用双手攻击我,结果自己掉下去了……”
渐渐地,附近的县卒们开始变得镇定而从容。
见此,刘屠满意地点点头,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一名县卒,而他则在旁指挥:“很好,很好,就这样,放大胆子,底下的伪贼伤不到你等,你等唯一需要防范的,就是敌人射来的箭,但我方才仔细看过了,这群伪贼基本就没有弓弩,你等放大胆子即可,有什么变故,我会提醒你们!……若有伪贼侥幸跳城墙,莫要惊慌失措,自有我黑虎众将其击毙,你等目光,要牢牢直视下方……”
此时,负责这段城墙防务的捕头贺丰,从远处巡视归来,旋即就瞧见头裹黑巾的刘屠正在代他指挥这边的县军。
挑了挑眉头,这位贺捕头装作没看到,继续朝前巡视去了。
也是,刘屠作为黑虎贼的小头目,却享受黑虎贼大头目级别的待遇了昆阳县的通缉令,可见这是一个相当凶猛的悍寇,杀敌经验丰富,比他强多了,既然如此,让刘屠代他指挥也不算什么。
什么?身为县衙捕头的荣誉?
拜托,全县的指挥权都交给了黑虎贼的大首领周虎,这点程度又算得什么?
甚至于,在离开时贺丰还在暗自嘀咕,嘀咕自己是不是也得弄个‘兄弟会’的身份,毕竟那周虎入主昆阳已成定局,他想要继续做这个捕头,那就必须与周虎、与黑虎贼打好关系——虽然他不好加入黑虎贼,但他可以加入兄弟会呀。
两者其实没太大区别。
贺丰离开后没过多久,就有三名县军搬着一根粗大的撬杆,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跑了来,便跑便叫嚷:“让一让、让一让。”
“怎么才来?”刘屠骂道。
“呃……”
那两三名县卒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刘屠头的黑巾,正犹豫着想要解释一番,却见刘屠又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了,赶紧。”
“是!”
见这位黑虎贼大爷不怪罪,三名县卒如释重负,搬着那根撬杆来到了城墙边。
这根撬杆,通体由两段粗如手臂的木头以榫卯结构组成,大致呈九十度折角,弯曲部分的前段有一个倒‘V’状的分叉,刚好能卡住城外长梯的横档,是赵虞吩咐城内木匠打造,专门用来对付长梯的守城工具。
似这根撬杆,只需两名县卒一前一后地支撑,保持平衡,而剩下那名县卒只负责在前段指引。
“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好,放下!”
只见在三人的通力通力合作下,撬杆前段的分叉刚好卡住了长梯的横档。
此时就见在前方引导的县卒大声喊道:“推!”
听到这声音,一前一后两名县卒使劲往前推,当即,城墙外就传来了伪贼们惊恐的喊叫。
刘屠扭头一瞧,就看到底下那架长梯被推了出去,凌空竖立。
这个时候,无论是继续推还是突然撤回撬杆,都能让长梯的伪贼受到巨大的冲击,但那三名操作撬杆的县卒,还是选择了继续往前推。
只见在刘屠的目视下,城外那架长梯反方向重重摔在地,虽然当时站在长梯的伪贼及时跳了下来,且底下的伪贼们也及时逃开了,并没有出现伤亡,但那架长梯却因为倒地而摔断了。
“好!”
在附近一干县卒的欢呼声中,刘屠亦是振臂庆贺。
谁都知道,倘若城外的伪贼失去了长梯,那么他们就对城墙造成威胁。
“砰。”
“砰。”
城墙外,陆陆续续传来了长梯反向倒地的沉闷响声,原来是各段城墙都得到了‘长杆队’的支援,将那一架架长梯都推翻在地。
尽管并不是每一架倒地的长梯都幸运地被摔断,大部分的长梯还是被那些伪贼们扶起,继续拿来攀登城墙,但这仍不失是一种有效的反制手段,最起码能让城墙的长矛手喘口气。
并且,这也是一种可以鼓舞士气的手段。
这不,只要有一架长梯被推翻,这段城墙的县卒就会兴奋地欢呼起来——尽管在那些黑虎贼老卒看来,无节制的欢呼也只是白白浪费体力。
“我方的士气越来越高了,而那些新卒,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城门楼,县尉马盖向赵虞汇报着南城墙的战况,脸带着几分笑容。
而赵虞的回覆,语气中亦带着几分轻松:“城外的叛乱军与绿林贼,应该都是想着减少己方的伤亡,因此才会叫那些伪贼来攻城,试图以这些伪贼的牺牲,攻破我昆阳县……呵,得感谢他们对我等的轻视,同时也得感谢那些伪贼,牺牲性命来帮我昆阳的县卒积累守城杀敌的经验……”
“哈哈哈。”
城门楼附近响起了阵阵笑声,就连此前吓得面如土色的县令刘毗与县丞李煦,此时亦恢复如初,谈笑风生。
这也难怪,毕竟迄今为止,那些攻城的伪贼几乎是毫无作为,别说攻占城墙,他们甚至无法伤到城墙的县卒,反倒是守城的县卒,就像马盖所说的,在防守与杀敌方面越来越得心应手。
总而言之,必须感谢城外的敌军,派了一帮比他们县军新卒还要弱的伪贼来攻城,使县军的新卒得到了宝贵的经验,顺便平添了自信。
然而,城外的叛乱军与绿林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见那两千名伪贼近乎死伤殆尽,他们毫不心疼地又派了一支约两千人的伪贼过来。
见此,赵虞果断下令:“将城墙的县卒分批换下去,换后备的县卒,让他们也涨涨经验。”
“是!”
在赵虞的命令下,守到此刻仍有四百余人的县军长矛手,还有仅仅只损失了不到五十人的弓弩手,都被分批换了下去,换了后备的县卒。
而黑虎贼,则非但没有撤下那百余名精锐,甚至还又多派了两百名新卒。
此时在远处叛乱军的本阵,长沙新楚军的将领黄康亦注意到了昆阳城的人员调动,眉头深深皱起。
『张泰那个混账,居然派一群仆卒攻城,他这是要帮昆阳县练兵么?指望这群卑鄙无耻的杂碎去消耗昆阳县的兵力,我也真是……』
微微摇了摇头,黄康对身边士卒下令道:“传令下去,叫将士们做好攻城准备。”
“是!”
传令兵抱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