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新楚军出动了。”
就当绿林贼大首领张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伪贼们的状况时,他身边忽然有心腹提醒他。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新楚军所在的本阵,果然发现新楚军出动了两队兵力,论总人数差不多有一半左右。
终于
张泰微微吐了口气。
方才当前一拨两千人左右的伪贼被昆阳县军击杀殆尽时,他就已经意识到,想要减少己方伤亡且同时要攻下昆阳县城,就还得让黄康麾下的那一万新楚军将士出马。
但遗憾的是,虽然这次攻打昆阳,名义上以他张泰为主,但他却没有指挥黄康与其麾下一万名新楚军士卒的权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黄康自己做出攻城的决策。
对此他一点也不着急,反正在他看来,眼前的昆阳县对于新楚军十分重要,黄康一定会竭尽所有打下这座城池,驻军在此,对叶县施加压力。
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在寻思一番后,他派了个人去向黄康请示他丝毫不在意主从的颜面问题,他看重的是打下城池,获得利益。
很快,张泰派出的人便来到了长沙新楚军将领黄康面前,只见他抱拳询问后者道:“黄将军,我家老大派我来向您请示,不知我等哪里可以帮到贵军。”
帮?
黄康眼眸中闪过几丝轻蔑之称,意味不明地说道:“张首领前后派了四千名仆卒攻城,已经是帮了黄某大忙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军的将士吧。”
他这番话中,隐隐带着几分讥讽,毕竟在他看来,张泰只是纯粹让那四千名伪贼去送死,对于当前的战况几乎没有起到什么帮助。
只不过是因为渠帅关朔的叮嘱,黄康这才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没有说什么羞辱人的话,只是暗暗讥讽了一番。
“一群乌合之众。”
待张泰派来的那人抱拳告辞后,黄康神色轻蔑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绿林贼本阵,在冷笑一声后,他再次将目光与注意力投向前方即将接敌的己方军队。
不同于先前那些伪贼那毫无章法可言的攻城,叛乱军、或者说是新楚军,他们是有战术的。
就比如说,指挥那两千名弓弩手的将领陈朗,他先同僚宋赞一步,带着麾下士卒来到了距离昆阳城墙只有一箭之地的地方,准备用弓弩远射在压制城墙上的守卒。
“放箭!”
随着陈朗一声令下,两千名弓弩手朝着远处的城墙发动齐射。
整整两千名弓弩手,一轮齐射就是整整两千支箭,相比较方才城墙上那区区三百名县军弓弩手,这两千名新楚军弓弩手的齐射,显然要壮观地多,那黑压压的箭群,仿佛蝗潮袭掠。
“箭矢来袭!箭矢来袭!”
昆阳城墙上响起一阵阵警告。
在这一声声警告之下,代替县军守卫城墙的黑虎贼们,还有那些宁可戴上黑巾也不愿撤下城墙的县卒们,在一干伯长、什长的指挥下,纷纷聚拢到一起,将高举的盾牌与旁边同伴的盾牌贴在一起,抵挡即将来袭的箭雨。
“笃笃笃”
仿佛暴雨击打门扉的声音响起,新楚军弓弩手齐射而出的箭矢,有大半落在他们头顶。
幸运的是,此刻在城墙上的黑虎贼与县卒们,人人手中都有一块木盾,除了几个实在倒霉的家伙,被箭矢从两块盾牌的缝隙中穿过,射中了要害,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伤亡。
不得不说,这得亏了赵虞的先见之明,他早就预料到城外的叛乱军肯定装备了大量的弓弩,因此提前叫兄弟会的陈才安排城内的工坊加紧制作了一批木盾,否则,即便是黑虎贼,恐怕也要在此刻的箭雨下伤亡惨重。
光挨打不还击,这可不符合黑虎贼的性格,这不,在挡下敌人的箭雨来袭后,这群黑虎贼们便叫嚷了起来:“咱们的弓弩手呢?还击,还击啊。”
在这些人的叫嚷与催促下,城墙上那些用手弩的黑虎贼们,便尝试用手弩回射。
与县军以及城外的叛乱军不同,黑虎贼并没有兵种区分,像那些活到至今的黑虎贼老卒,大多都有一把手弩悬挂在腰后,以应对突发情况。
考虑到弩具也算是比较稀缺的战具,这也是黑虎贼凸显个人身份的一个标准:倘若你看到一名头裹黑巾的黑虎贼,身穿甲胄,左手持盾、右手持矛,腰间挂着利剑,甚至腰后也挂着一把手弩,那这人肯定就是黑虎贼当中的老卒,可以派到任何地方、不亚于军队精锐的老卒。
相比较这些老卒,大多数黑虎贼新卒就只有长矛与盾牌。
而此刻,在城外敌军弓弩手的打击下,这些持有手弩的黑虎贼老卒就立刻做出了反击,但很可惜,似他们这般零零散散的回射,起不到战术作用,根本无法阻止城外叛军的弓弩手们再次发动齐射,哪怕他们射出去的箭矢,确确实实射中了敌军弓弩手,令对方出现了伤亡。
这不,距离前一论齐射仅仅只有十几息的空档,城外那两千名长沙弓弩手,再次对昆阳城墙展开齐射。
“箭袭!箭袭!”
当昆阳城墙上再次响起警报时,一干黑虎贼们只能高举木盾来抵挡。
看到这一幕,或者说亲身经历这一幕,昆阳县捕头石原眼中闪过几丝急色。
如他所见,城墙上的黑虎贼们,被城外射来的箭矢完完全全地压制住了,尽管因为人手一块盾牌的关系,伤亡情况暂时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严峻的是,城墙上的黑虎贼难以做出还击。
必须组织我县军的弓弩手来帮他们一把!
石原心下立刻闪过一个念头。
平心而论,他并不在意这些黑虎贼的伤亡,甚至于他还觉得,他昆阳若没有这帮人,多半会变得更好,可如今面对叛乱军的威胁,纵使他对黑虎贼抱有成见,但希望能减少黑虎贼的伤亡。
毕竟,如今黑虎贼也是保卫昆阳县的一支可靠力量,若黑虎贼被击溃了,单凭他县军这一支孤军,绝对守不住县城。
而就当他准备去向那周虎提出建议时,忽然,身背后传来一阵嗖嗖嗖的怪响,吓得他寒毛直立。
仰头一瞧他才发现,原来方才竟有一拨箭矢从他头顶飞过,朝着城外的叛军射出。
从城内射来的?
石原惊讶地快步奔到城墙的内侧,往下俯视,旋即就看到县尉马盖正在指挥一群县军弓弩手,叫他们仰着弓朝城墙外抛射。
暗自点了点头,石原冲着底下的马盖喊道:“县尉。”
“唔?”
马盖抬起头来,看到了在城墙上的石原,笑着说道:“石原啊,你不会被咱们的齐射吓到了吧?对了,快看看方才那轮齐射的准头如何。”
“是!”
石原点点头,立刻举着盾奔到城墙外侧,观望城外。
大概是因为在城内发动齐射的县军弓弩手由于看不到敌军,无法瞄准,以至于射出去的箭矢,大多数都射空了,其中仅有三分之一的箭矢堪堪接近那两千名叛军弓弩手,钉在地上,惊得一部分叛军弓弩手出现了骚乱。
不过错有错着的是,虽然没有射中那些叛军弓弩手,但却有一部分箭矢,射中了叛军另外一支正朝城墙奔来的攻城步卒那些叛军步卒显然没有料到,在他们两千名弓弩手友军的打击下,昆阳城内居然还能组织有效的齐射,以至于在无防备之下,一时间出现了数十人伤亡。
石原赶紧将自己所见告知在城内的马盖。
在听罢石原的讲述后,马盖哈哈大笑,他鼓舞那近三百名县卒弓弩手道:“不必担心射空,咱们的任务并非射死多少叛军,而是搅乱城外的叛军弓弩手,叫他们担惊受怕,不能专心对城墙上的黑虎寨弟兄发动齐射。因此只要还有体力,就给我射!尽管射!咱们有全城的百姓帮咱们制作箭矢,箭矢有的是!”
“是!”
在马盖的鼓舞下,那近三百名县军弓弩手再次发动一轮瞎射。
就像马盖所说的,射出去的箭矢,是否能射中叛军这无关紧要,他们的存在就是让城外的叛军明白,他昆阳依旧有回射还击的余力,别妄想彻底用远射来压制城墙。
平心而论,似这近三百名县卒弓弩手的回射还击,充其量只能给城外的叛军造成心理上的压力,除非这些县卒弓弩手能做到汉朝时的精锐弓军射声士那般相传那些精锐的射声士,即便是在看不清周围的大雾之中,也能用听声辩位的本领,精准射杀那些在大雾中行动的敌军,堪称是弓弩部队的最高境界。
但很可惜,昆阳城内的县卒弓弩手,根本没有射声士的那种本领,因此他们的回射与反击,也无法有效地帮城墙上的黑虎贼减轻压力,后者依旧还是在城外敌军弓弩手的齐射下,压得喘不过气起来。
在这一拨又一拨的箭矢齐射下,黑虎贼们只能躲在盾下,用墙垛间的瞭望口,来窥视城外那支攻城步卒的状况,窥视后者离城墙的距离。
“二百步,只有二百步了!”
“一百步,所有人做好接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