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当然更加肯定的点头,她实在是觉得颜老师哪里都好,连要先说哪一条都要先纠结选择下。
“但其实,在很多人眼里,我并不算是个好人。我也不能告诉你说赖昌安是个好人,他这个人……”他整理了下措辞,“好与不好对于不同身份立场的人都不同。就比如说喝酒这个事,他未必是一定要你喝,只能说他这样地位的人,当众开了口,你就会发现,不管是碍于他的面子,还是众人看他的权势,都会推着你就范。即便是季导或者莫宴其实都不能直接的拒绝,需要想办法把他的面子全过去。这是个很无聊但是实用的技巧——如何在现实中用点手段让不那么坏的人不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可以说这是人在社会中生存需要一直琢磨的技巧。其实你以后会慢慢发现,在现实中,很多人不是所谓的好与不好能够定义的,只看你惹不惹得起他,喜不喜欢他。”
牧之沮丧,说起来这些她并不是不懂,只是不知道如何做到。这就像是一个她完全不擅长的游戏,把纸上攻略分析的再透彻,还是无法通关。
颜晟安摸摸她的头:“学校是相对单纯也相对封闭的一个环境,你一直在这里面,确实是会对比较复杂的人情世故迟钝一些。这些事就像是小孩子学走路,要试的多了才能摸到适合自己的规律,别人的道理未必适合你。不过呢,我也可以把我的道理分享给你听。”
车子一辆辆离去,喝醉的人高声叫喊,叫喊声也渐渐远去。还在等的人三五一堆小声说着话,谁也不去偷听谁的聊天。颜老师的声音像是夏夜里的微风,低低的叫人舒爽。说着是很世俗,但人一生都在忙着研究同现实妥协的分寸。小时候我们饿了就哭,不满足就一直哭,后来慢慢学会了克制,学会了说服自己。小时候我们喜欢无法无天能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长大了才认识到有一座无法翻出的五指山,一顶不可能摆脱的紧箍咒时时悬在头上。我们并不能一直横冲直撞。这世界并不是鲜明的是非黑白,不是让我们不如意的人都故意想做一个坏人。只是有时候一步赶一步,一句接一句,我们双方的面子杠在这里,让我们只能做对方的坏人。那如果可以,一开始不要去主动激化这个矛盾,是不是双方都有机会去做个好人呢?
牧之认真的听并且总结颜老师讲的道理,以前也许有别人也跟她讲过类似,只不过别人讲来她总嗤之以鼻觉得庸俗。道理这件事,也是需要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间用好听的声音缓缓讲。
“那……如果对方就是恶意呢?”
“那你说老实话,你当时有没有想过转身就走?”
“要不是碰巧莫姐出来解围,我已经打算走了。”
“你看,所以说遇到危险呢,四肢会保护头颅。人在为难取舍的时刻,本能会保护你最看重的。每个人更看重什么,没有对错之分,唯一的要求就是一以贯之,不要过后后悔。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在你的环境里有许多关心你的前辈和老师,你可以把反应放慢一些,去信任他们,并且学习他们的处理方式。”
牧之笑了:“所以您是怎么处理的?你把我赶出去了,我都没有看到!”
说说笑笑的,车就来了。木木早蹭了别人的车回去,他们两个人坐在车里。如果现在有人从颜晟安书房的落地窗看出去,也许在不知情的错落光线中能看到他们俩的一线,倏忽而过。
“听木木说,你想要读博?”
牧之抿了下嘴,欢快的情绪缓下来。
“怎么了?不顺利?”虽然只是很轻微的变化,颜晟安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
“也不是,我们导师出了点事情。”
她情绪低落的把这件事讲给颜老师听:“我们导师本来就是以要求严格著称,师姐确实没有到毕业标准。但是她也真的很难的在家庭和学业间努力去平衡了。我也知道努力并不能换来成果……但是……我不知道,我就觉得挺难受的。”
对于这种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确实不能够简单的用对错去评价,冲动是全人类的原罪,人要不停的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为别人的冲动买单,想想怪没趣的。当你闲下来,或者在一个旁观的角度,你会说何必呢,可是“何必”不能把时间推回冲动之前,我们能做到的只能是以此为鉴,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曾经犯下错误的冲动。
牧之看颜老师沉默了,觉得自己多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这本来就不是该分享给别人的事情。
幸好颜晟安及时拉回了思绪,他安慰牧之:“很多事并不能简单的衡量出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要想太多,容易钻牛角尖。”
牧之点点头。
“那么……”颜晟安继续游说,“你现在不能按原计划读博了,要不要,尝试下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