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斯。宁录缓缓地说出我的名字,一字一顿,好像一个咿呀学语的可怕巨婴。”
“我情不自禁又笑了出来,这男人像是觉得有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伊西斯和宁录这两个名字,行了,难道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宁录?我大笑着说。就在这时,宁录原本冷漠无情的脸一下子显出残忍嗜血的模样,他的眼睛好像裂开的兽瞳,因着怒气几乎快要崩裂开来。”
“我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宁录一把钳住我的手腕,把我狠狠地摔在地上,用一种我听不懂的土话,对着左右吩咐了一句。于是若干个皮肤黑如暗檀的高大士兵一蜂窝朝我涌过来,其中一个捞起我,把我甩在肩膀上,把我带走了。”
“他们把我安置在一间移动的帐篷里,这帐篷里的物品应有尽有,只是窗户上拴着粗黑的铁棍,门口也时刻被好几把铜锁给锁得严严实实,我的一日三餐由一个皮肤黝黑、浑身上下只裹着一块白布的阉奴送过来。食物里有肉,有酒,竟然还有瓜果,算得上是很不错,尽管卖相却不好看。这帐篷车由两匹骆驼驮就,看得出,我遭遇的这群人类是一伙游牧民族,而那个叫宁录的男人就是其中的首领。”
“我在地狱的那几百年,几乎从不吃东西,现在回到了人类世界,能看到,嗅到,触到这些寻常的食物,勾起了我遥远的记忆,唤起了我本能的食欲。于是我狼吞虎咽,吃光了一盘又一盘食物,对着阉奴比划手势告诉他我还没有饱,于是食物一次次地被送进我的帐篷里。有几次,我在里面清楚地听到我的帐篷被人强制停下了,门口传来刀剑的铮鸣声和怒骂嚎叫声,有人似乎想要硬闯进来,我听到铁器的钝响和重物击中木头所发出的咔咔断裂声。随后我又听到宁录的声音,他的声音比一般人低沉,很容易分辨。只听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想要闯进来的人开始大声嚎哭求饶,不过不出一会儿,就听到一声沉闷的咕咚声,像是什么并不算坚硬的东西是砸得四分五裂,紧接着那求饶声就戛然而止。我觉得应该是宁录让手下人用狼牙棒打碎了闯入者的脑袋,因为我还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和酸臭味。”
“这事以后,我以为宁录要进来,不过他似乎根本没有停留,处理完骚乱之后就立刻离开了,外面重复寂静。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舒心的日子了这真的是舒心安宁的日子,无论是我以前为人的日子,还是被萨姆亚撒诱拐到地狱的日子,都不如那段在帐篷中的时光安宁平静。我喝光了一大瓶很淡的葡萄酒,在人类社会中这酒只能算是品质低劣,可是对于从地狱脱离没多久的我来说,这酒堪比琼浆玉液。”
“我靠着窗户,穿过那些粗大的铁棍瞧着窗外金黄的圆月,忽然觉得在人世间当囚犯也比做地狱的王后要好得多。我想起了被撒旦诱骗那个夜晚,那轮在高山之巅上如血的满月,忽然觉得自己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于是我放声哭泣,反正不会有什么人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听见抽泣中,我借着月光发现落在我手上和衣襟上的眼泪是血红色的。”
“也许是喝得太多,也许是吃得太饱,也许是哭得太凶,总之,在月光的安抚下,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有天使也有恶魔,有天空也有海洋。睡了不知多久,我忽然惊醒了,因为我明明感到身边有个高大的黑影有人悄悄地来到了我床榻边。”
“尽管那人背对着窗外月光,只有一个漆黑的剪影,但是他身上的香味和气息,还有他令人难忘的身形,我怎么也不可能认错。”
“宁录,我迟疑地问着,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