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城笑道:“大师善心佛性,晚辈也是感激不已。”
缘妙大师说道:“若说起来,白庄主与鄙寺着实渊源匪浅,去年我师弟缘觉死在姑红鬼手中,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出家人本不该生恨寻仇;不过她造孽甚多,最后竟然还是丧命在白庄主手中,说不得也算是为我那师弟了了一段恩怨,日后庄主有什么用得上鄙寺的地方,还望不要客气!”
白诺城仔细一想,果真如此,便笑道:“好,大师如此说,晚辈就不客气了。晚辈当年被姑红鬼陷害,在眉庄造下杀孽,还请大师帮我点一盏长明灯,告慰亡灵!”
缘妙大师点点头,道:“好说,贫僧明日便办!”
白诺城告谢,转头看天色已晚,便辞别几位高僧,连夜亲自押送宝剑回了天墓山庄。
刚刚返回天墓山庄,吩咐左岸霄派人挖了密室藏了宝剑,弟子们就来禀报说渡明渊有弟子前来,已足足等了整整三天三夜,白诺城叫来一看,竟然是阿吉。
白诺城问道:“阿吉,你怎么来了?”
阿吉跪在地上,答道:“小师叔,纵横剑找到了!还有……还有……”阿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知为何,白诺城的心却陡然一紧,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许久才颤声问道:“还有什么?”
阿吉一头磕在地上,说道:“还有半幅尸骸!”
“轰”白诺城猛地站起来,登时震碎了木椅,脑中只感觉一道惊雷闪过,突然一步跨出抓住他的衣襟将阿吉提了起来,怒吼一般的问道:“你说什么?”
阿吉立马吓的脸色惨白,哭着答道:“回禀小师叔,一同找到的还有半幅尸骸!”
白诺城手一松,阿吉摔在地上,白诺城双眼无神傻愣愣的发呆,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许久,他猛地抬起头一把抓着阿吉就飞出了天墓山。
整整两日,白诺城施展轻功一刻不停地提着阿吉冲往渡明渊,第二日黄昏两人就到了渡明渊,白诺城直接提着他进了正殿,里面只站了两个人,叶郎雪和弯弯。
大殿中央,地上铺着一块宽大的白布,白布上放着一柄剑和只剩上半身的尸骨,剑是纵横剑,寒光犹在,尸骨上裹了一身破破烂烂、已经发旧发黄的红色衣衫,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纵横剑,肱骨又细又长……白诺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走路也颤颤巍巍,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太白山,了忘峰,林笑非说道:“师弟,弟妹自刎了,自刎后,她说她罪孽深重,死后不堪入族墓,遂抱着你的纵横剑自沉于涛涛碧怒江!”
青州,芦风细谷,柳琴溪说道:“若是我突然消失无踪,让你一辈子也寻不到,你,是不是会比这一剑还要痛苦?”
满身是伤地躺在竹筏上,柳琴溪看着他,眼中含泪,说道:“好好活下去,忘了我吧,我也不恨了,只是真的回不去了!”
白诺城猛烈的摇着头,自言自语:“回不去了,死了,死了,她是谁?她是谁?啊……”突然,他双手撑地怒吼起来,那模样,就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他狂吼着,直到声音沙哑,直到内力也耗尽再也发不出声音。再抬头一看,白骨生肉,青丝如瀑,漆黑的眼窝里长出了明珠,片刻后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冲着他嫣然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里仿佛斟满了美酒,嗔道:“喂,呆子,你看什么呢?呵呵,怎么,被姐姐迷住了?”白诺城突然跪着上前两步,一把抱起那半幅尸骨,失声痛哭起来……
一时间山崩海裂,一时间百花枯萎,一时间诸事皆休,一时间万念成灰……
“白大哥!”弯弯捂着嘴也哭了起来,泪珠打湿了衣襟,她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叶郎雪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也不知白诺城哭了多久,他突然将亘古剑插在堂中,说了一句“不要跟来!”就一把抱起柳琴溪的尸骨发足狂奔,跑过演武台,跑过熟悉的下山的路,沿着当时柳琴溪骑马来的山道,拼命的狂奔,他要去芦风细谷,他两次在那里见过柳琴溪,他无从解释,想必那是她的魂,说不定去了还能活过来……
叶郎雪自然知道白诺城的用意,他要换剑,愣在堂中,他几次想追却最后只能长叹一声。芦风细谷和渡明渊,一个在幽州,一个在青州,中间隔着千山万水,白诺城却不知疲倦。下雨了就脱下衣服包裹起来再跑,夜间山路难寻,就抱着尸骨痴痴的坐着发呆,沿途路过的人见他抱着半幅森白的尸骨狂奔,都吓得远远避开,说是个疯子。
整整五天五夜,白诺城已抱着那半幅尸骨回到了芦风细谷,伊人湖畔。夜色微凉,芦花飞舞,芦风细谷里寂静无声,此时天地,独他一人!
坐在湖畔,白诺城抱着尸骸自言自语:“我们说过,日后在这里结草为庐,相守一生,我回来了,一直在这等着,你怎么死了?”突然,他抱着尸骨站起来,冲天怒嚎:“柳琴溪,你给我出来!”
五天时间,渡明渊弟子寻回纵横剑和柳琴溪骨骸的消息飞速传开。天墓山庄庄主白诺城现身渡明渊后,许多人见他抱着尸骨狂奔,从此后,便了无音讯,消失无踪。
还是那颗枫树下,又站了一条人影,美如月华,目若秋波,眼中波光粼粼,如西湖水面摇曳的月,竟是“柳琴溪”。
她远远的看着谷内,白诺城抱着半幅尸骨痴痴发呆,痴痴等待,心中又痛又悔。她说最苦不过相思,最恨不过负心人!此时却再也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