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竟然又过一日一夜,直到第三日清晨,海上迷雾重重,船速突然慢了下来,整整过了半个时辰,迷雾渐渐稀薄,只听一声格外幽怨婉转的叫声传来,一只白头灰翅的海鸥穿过迷雾落在了破烂的木楼上。
“欧唔欧唔……”众人仔细一听,密密麻麻的海鸥声连片响起,纷纷奔到船头一看,迷雾前方已出现了一个影子,高大巍峨,举目望不到尽头。不多时船已穿过迷雾,原来那高大的黑影是一个高耸如云的悬崖,悬崖上又立着一个几十丈高大的人像,人像依山而建,怒目圆睁,拔刀指向中原的方向,海鸥环绕着人像巨大的手指纷飞……
悬崖下面有一条长长的码头,码头两边种着许多柳树,此时临冬,已无绿意,码头靠海还有一座六角木亭,也有些破旧,似乎荒废已久。
西门浅雪站在楼上看着不远处的山崖和码头,转身为白诺城解开了穴道,说道:“这便是位于将心岛西北角的望乡崖和雪柳渡,你既不愿上岛,待会儿便领着船工返航吧,这两日多有得罪,告辞!”说罢,转头就向楼下走去。
白诺城看了看她匆匆的背影,皱眉问道:“将心岛方圆两千八百多里,你要去何处?”西门浅雪突然顿住,站在楼梯上回眸一笑:“扶幽花开之地,秋冥湖水之心,雾鹫峰之巅,扶幽宫!怎么,莫非你还想跟来?”
白诺城又道:“那里的刀举世无双,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最好别死在那!”西门浅雪双眉微挑,正色道:“我懂,所以我不会去那,你也不用跟来!”
说罢,转身匆匆下了楼,这时船首的甲板上,两日前被追赶的商旅皱眉看着眼前的码头,向史荆问道:“船老大,这就是黑齿国最大的码头?怎么这么破败,也不见有什么市集城镇!”
史荆冷笑起来:“黑齿国?哼哼,反正都要死了,在哪都一样,黑齿国还是将心岛又有什么区别?”
围在一起的五六个商旅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步,一个男子惊呼起来:“将心岛?这……这是十洲海云边?船老大,你可……你可不要乱开玩笑啊!”
史荆只是冷笑,不愿在多说半句,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剑就向商旅门劈砍而来,顿时吓得众人惊恐的四处奔逃,史荆纵身一跃,对着一个裹着白色长袍的商旅当头劈下,那商旅回头一看,剑已在眼前,顿时吓软,突然只听叮的一声精铁碰撞声,史荆的长剑瞬间被打飞,落在了海里。转头看去,竟然是西门浅雪,立马躬身问道:“姑娘,他们万万留不得,您这是?”
西门浅雪面色清冷,只问道:“之前叫你写的信,写好了吗?”
史荆不明所以,点点头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上去,西门浅雪仔细看了看,点头又问道:“船工里可有你的人?”史荆更是莫名其妙,摇了摇头道:“此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属下打算处理了这几个商旅,再去……”
西门浅雪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史荆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已捂住脖子倒地而亡,双眼一直睁着,死不瞑目。
“啊!”瘫软在地上的商旅这才吓的跳了起来,对西门浅雪连连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在下上有老下有小啊!”
西门浅雪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也不是扶幽宫的人,你待会儿去通知其它旅客,一起去找楼上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让他带你们回中原,记得不要在瀛洲枫林渡泊船,离远点!”说罢,纵身已跃下龙鲲号,沿着长长的码头奔去……
那商旅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跑进船里跟其它几个商旅商量了起来,不多时便打定主意,纷纷来到白诺城的楼上,此时白诺城负手站在窗台旁看着长长的码头,西门浅雪的人影早已消失无踪,前两日被白诺城救过的那商旅站出来躬身作揖道:“大侠,我们被船老大坑害,如今来到了海云边,万万不敢久留,大侠武功高强,我等想请大侠护送我们尽快返航回中原,这里有区区酬谢,还望大侠不要推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小心翼翼地递了上来。
白诺城转头看了一眼,把银票推了回去,说道:“召集船工,说明原委,立刻拔锚起航,返回中原!”
几个商旅大喜过望,立马匆匆下楼,召集了船工说明了原委,又施以重金,不过半刻钟,龙鲲号已拔锚起航,离开了雪柳渡……
龙鲲号离开雪柳渡后,全速航行了整整半日,至正午已在伶仃洋深处,白诺城刚刚与几位商旅和船工商定了返回中原的停泊之地,此时海风乍起,吹动风帆,白诺城背上的伤突然一阵生疼,他突然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说道:“诸位,此地已远离将心岛,我们算是安全了。再者,瀛洲数年剿匪,一路上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海盗劫匪,诸位只需要按照徐船工的路线,想必已能安然返回中原,在下还有要事要返回将心岛,这就告辞了!”
“大侠?”众人听罢,都震惊不已,来没来得及挽留,白诺城已跃出龙鲲号向将心岛的方向掠去……
将心岛虽说是岛,但是方圆两千八百多里,幅员之辽阔不在青州之下,中间有横断山脉隔断,又分为东西两边,十洲海云边的统治者历代武疆王的王府位于东边的天海城中,而扶幽宫则处在横断山脉偏西的秋冥湖心,雾鹫峰顶!
此时,正有一队十几人护卫的车队正行驶在横穿横断山脉的青石大道上,排头的马车装饰奢华考究,周围七八个劲装护卫骑马伴随左右,马车里面坐着一位青衫老人,后面的三辆马车拉着几口宽大的木箱,车辙印极深,想来箱子里必有重物。
此时正当晌午,车队已行了半日,人困马乏、饥肠辘辘,恰好路过一座山间茶棚,立即停下在此歇脚,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从马车里将老者小心翼翼地背了出来,原来那老者裤腿空空,双腿具残,那护卫指着身前的桌椅轻声问道:“荀老,咱们去坐这儿可好?”
老者摇了摇头,望着不远处一人独坐的白衣女子说道:“去那儿!”
那护卫疑惑不解,却依旧将他背了过去,与那女子正对面坐着,老者看了看那女子容貌,相貌平平却异常白皙,只是左边脸颊一道青色胎记颇为影响美观,他淡笑着问道:“好内敛的气息,好精纯的功力,老夫乃是扶幽宫铸剑室的首席铸剑师荀南子,敢问姑娘是哪派的高手?”
女子面无表情,从怀里递出一封信说道:“西门浅雪,沧海派,此行特来护送尔等押送伊人轻锋,前往武疆王府贺寿!”
荀南子微微一惊,取过信来看了看,果真是史荆的笔记,立马问道:“这么说史荆等人已押送货物,安然回到了将心岛?”
西门浅雪点点头:“放心,史荆和韩子非已经在回扶幽宫的路上,不过韩子非受了伤,否则这趟该他来。最近海云边不太平,不得不防,此行由我护送你们!”
荀南子的怀中抱了一个长长的木匣,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小心仔细的模样,如同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点头应诺:“此剑为老夫倾尽毕生心血所铸,宫主既然作为贺礼送给了武疆王,便不容有失;既如此,那就只好有劳姑娘了!”
西门浅雪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说道:“稍后我们尽快启辰,务必比预计提前一日抵达天海城,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准确行程!”
荀南子想了想,也觉有理,自然点头应诺。这时,西门浅雪突然看着木匣,问道:“传闻此剑本该数十年前成剑,以前辈的铸剑术,为何一拖再拖?”
荀南子满脸追思,说道:“此剑所用乃是宫主当年在伶仃洋中所发现的沉铁,本来是由宫主亲自铸剑,作为送给夫人的礼物,可是后来……所谓睹物思人,难免勾起愁思。后来铸剑一半到了老夫手中,老夫却无能为力,只能搁置一旁,过来了两年老夫丧妻,这才领悟那样的心境,重新开始铸剑,这一铸便是二十多年!”
闻言,西门浅雪沉默片刻,问道:“不知是否有幸一观?”
荀南子笑道:“反正不日也要送给武疆王,有何不可?”说罢,就双手递了过去。
西门浅雪小心翼翼接过来,却突然感觉手中一沉,竟然如此沉重,双眉微皱缓缓打开剑匣,立时一道青光闪出,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口长约三尺六寸的青把青鞘的宝剑。剑把入手微凉,缓缓抽出宝剑,剑光却不冷厉,反而柔和,就像是情人的双眸,波光闪烁。然而奇怪的是,却越拿越沉,西门浅雪收剑入鞘,小心翼翼放回剑匣内,递了回去问道:“既然叫伊人轻锋,为何反而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