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狱卒们以及牢头的异样眼光,吴崇甫并不在意。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还管那么多干嘛,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外无援手,还在乎的事情也就那么点了。
比如,每日能吃一只雅香楼的烧鸡。
对一名被关押的犯人来说,这个要求无疑是太奢侈了。但和死牢的很多囚犯不同,以他吴崇甫的身份,这点要求还真是不难。
最起码先前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赵迁翰并没有拒绝。牢头纵然再不爽、再眼红,面对刺史大人的吩咐,也只能每天乖乖跑一趟。
至于另外一件事,就是吴崇甫自己的小命了。
为什么还没死!
别人在乎的,都是如何能够让自己活的长一些,但吴崇甫闲的没事,坐在牢里研究的却是自己怎么还没死!
倒不是说他在世上已生无可恋,而是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威胁到了某些人,且又帮赵迁翰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于是,当一条狗没有用处的时候,下场自然是要被烹了。吴崇甫还得庆幸,一些更机密的事务自己没参与,不然只怕就不是秋后问斩了,而是酒后跌进池子里淹死,或者干脆暴病而亡。
不管怎么个死法,吴崇甫知道,自己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自己,也没人敢救。这一点,从先前处得还不错的同僚没一个人敢来探监,就能清楚的说明。
赵迁翰想让一个人死,谁敢忤逆?
崔家倒是有那个能力,但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为自己出头。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下场,吴崇甫才会奇怪。按照惯例,赵迁翰给自己判了一个秋后问斩,基本上十月就可以死了。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自己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赵迁翰却连问都没问一下。
仿佛是把自己给遗忘了!
什么时候,赵迁翰的耐心这么好了?
不仅仅是吴崇甫,死牢中的囚犯数量,最近一段时间貌似也完全没有变化。
结合死牢的狱卒起码被抽调了一半,再加上最近牢头的异常,吴崇甫本能的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
趁狱卒半天一次的例行巡逻路过,吴崇甫终于没忍住好奇,问了出来。
“你问最近豫章城发生了什么大事?”答话这名狱卒跟吴崇甫也算比较熟了,见这个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很安静的前任刺史幕僚开口,正觉得无聊的他便开口反问道:
“最近咱们江州还真是不太平,至于说大事嘛,豫章城被五十万流贼大军围了算不算?”
啪嗒!
吴崇甫的宝贝折扇摔到了地上。
放到平日里,他肯定会心疼的不得了,立即捡起来拍掉尘土。
但这一次,吴崇甫实在是顾不上了,被狱卒的话震的目瞪口呆。
五十万流贼合围豫章?
“我月初下狱之时,江州不是还风平浪静的吗?这满打满算才三个月,怎么就突然多了五十万流贼?”
吴崇甫实在难以相信,觉得对方一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不信?”
狱卒看了吴崇甫一眼,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这事就是真的。月白袍贼闹事,接连攻下了寻阳、葛阳、古阳、山阳、鄱阳,几次大破官军,赵迁均都战死了,崔家的那位公子哥也兵败被俘。现在豫章外面都乱成了一锅粥。要我说,指不定魏……哼哼!”
狱卒说了一半,左右看了看,大概自觉失言,换了一段小曲,哼着离开了。
只留下吴崇甫一人趴在死牢的栅栏前,呆呆的失神。
赵迁均战死!
就连崔洪亮那家伙都被贼人抓了!
这世道变的,也太快了!
要不是吴崇甫确信自己只在牢里呆了三个月,光凭这些变化,说是被关了三五年都不出奇啊。也难怪赵迁翰没心思关注自己了,原来是江州出了如此滔天的叛乱。
短短两三个月,居然连府城都围了。这伙贼军,简直可以说是魏国前所未有的巨匪啊!
如果,豫章城被攻破了……
吴崇甫心中一动,他忽然发现,自己又多了一点在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