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分下去大家肯定会用心伺候的,那个时候这二十亩肯定比现在经管地要好。这一点能预料得到。你是队长,现在这形势,你要为自己想想后路。现在是政治挂帅。再说了,大家好不容易找了你这么一个靠山,你可得为大家负点责任吧。你可不能出事,咱从长计议好不好。”
“我知道,没啥大不了的,怕球个啥,我来谋划!与你们无关!这一点小事算个屁,老子的命是捡回来的,如果我被枪毙了,就权当我死在战场上了。你们不要掺合,最后都算我的责任!要是真进了监狱,你们不要忘记去监狱里看看我就行了!”
“你说的什么话,要死一块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责任呢,分!我们一块干!责任算我们的。咱本身就是农民,撸到底也是一个农民。”
“好,就跟着你了。”其他几个人见陈忠实主意早已打定,也只好跟从。
陈忠实最后把开会决定的事情给陈恒义说了,陈恒义说这是好事情么,我怎么就就没有想到,还是我忠实心眼活。干,谁还能把你球咬了。
陈忠实一意孤行把二十亩地分了下去!但他也听了会计的劝告,会上反复强调让大家保守这个秘密,陈忠实说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但这件事情把陈文秀吓了一大跳,陈忠实的做法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当前斗私批修,这不是私和修是什么。
陈忠实一路顺风顺水放松了警惕,他竟然敢分这么多饲料地,这绝对在全公社里没有第二家,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什么。陈文秀穿上自己的府绸衫子骑上永久牌自行车风一样去公社找陈文泉去了。
表情夸张的陈文秀把事情的经过仔细的给陈文泉叙说了一遍,陈文泉喝完茶抬起头装作吃了一惊:“有这回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你工作忙没有回家,当然不知道了。”
这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陈文泉陷入了沉思:如果抓住这一点收拾陈忠实没一点问题,但是陈文泉知道,现在村里的人都把陈忠实看作是救命恩人,自己要是把它抓起来批斗甚至判刑,自己在村子里必然是众叛亲离。分地,他也是受益者;把陈忠实抓起来,他也会被大家认为是主谋。但这些陈文泉认为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最近一段时间,陈文泉以自己的政治敏感性已经嗅出了国家一些不寻常的变化。邓先生突然复出,说明国家在反思,国家政策肯定要有所调整了。邓先生过去可是主张三自一包的,难懂历史要被重新改写?同时,各级革委会的一些做法明显放宽了尺度,虽然理论上还是老一套,但是私底下大家已经得过且过了。
这个革委会还能存在多久呢,不管它能存在多久,它存在的意义正在失去,陈文泉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维持会长,只是在等待宣判的那一天。
陈文泉惊疑不定。虽然有人还在勉力支撑危局,但是人心的向背已经悄然转向,他预感,这个国家很快就要发生巨变了。
自己必须给自己留一个后路!陈文泉能当上这个革委会主任,也是当年去陕北拿布换粮救了大伙的命挣来的。这个主任绝不含水分,没有人认为陈文泉是孬种。在任上,他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一切工作都在不温不火中进行不显山也不露水。
想玩当前形势,陈文泉看着陈文秀说:”呵呵,何必那么认真呢,民不告官不究,况且你我都是受益者。多分几分地,咱们家也有好处是不是。现在的问题是,地分下去想再收回可就难了。事情的好坏还不是由人说哩么。从正面讲,他这也是为了国家。如果由我今天出面收地,村里人不骂我骂谁。我感觉到,我这个革委会主任也干不长了,咱们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邓先生就要上台了。”
“什么?”陈文秀吃惊的看着陈文泉,嘴巴张的老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要想不通。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最近也不回去了,我要出去转一转,看看这个风到底朝哪里吹,不要再踏错了步子。今天的事情你不要给任何人说给我说过,就权当我不知道。知道利害关系吗?如果我刚收回地,第二天国家说往下分,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哩么。”
“我明白了,大哥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我听你的。”
陈忠实给北队多分了二分饲料地,地就在眼皮子底下,南队的社员也瞪大眼睛看了个真真切切,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事情可不得了,可是后来上级并没有追究北队的责任,这样南队的社员也坐不住了,他们鼓动自己的队长也多分一些猪饲料地,但南队的队长犹豫了半天不敢,但这么一嚷嚷,躺在家里太师椅上的大队党支部书记党义民可不敢睡大觉了。
竟敢分这么多地!这是要单干吗!这可是大是大非问题!党义民因此对陈忠实的印象一下子就转变为极度的失望。这个二杆子把事情彻底弄砸了,现在事情闹大了!自己作为直接责任人必须站稳立场和这件事情撇清关系,否则追究起来自己可脱不了干系。
想清楚了利害,党义民立即召开社员大会批斗陈忠实。批斗会很重要。有了这个批斗会和没有这个批斗会显然不一样。只要自己组织了批斗会,自己就没有了问题,上级追究起来也抓不住自己的小辫子。现在做事情宁左勿右。
陈恒茂听说要批斗自己的儿子,他一下子慌了。这儿子要是站在了那个台子上,那就彻底被定了性被判了“死刑”了,天哪,这以后一家人可怎么见人。他赶紧去找党义民求情,只差给党义民下跪了。党义民说你求我也没用,说不定今天我批斗了你家陈忠实,明天陈文泉要批斗地就是我了。
陈恒茂一听,面如死灰,儿子真的要成为“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