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常侧身在外,他将屋内的一言一语听得一清二楚,子弥的哭泣声似一把利剑,刺入他的心里。他是清楚的,子弥爱他的爹爹,纵使他二人就此走了去,他也永远无法弥补失去爹娘带给子弥的伤痛。
“你难道要你的孩子没有父亲吗?”李沉舟的话语回荡在谢寻常的脑海,是啊,他又如何能让一个子弥失去父亲呢?血肉相连的爱无法更替,那么他的那份感情,理应可以由别人来弥补的吧。
房门缓缓被推开,谢寻常站在门前,直视着厅前的老者。
“是你?”
“晚辈谢寻常。”
老者轻哼着将谢寻常打量了一番,果然不出所料,是个一穷二白的小白脸,他的眉眼里透露出道不尽的鄙夷。
谢寻常叹了口气,他不顾下人的阻难,走到了子弥的面前,好些把刀枪剑棍已经横在了他身后,随时就要取了他的命去。
子弥惊恐地将谢寻常拉扯到自己身后,哭喊着质问为什么,再无昨日那个甜美的少女姿态。
谢寻常心中默默流下一滴泪来,他初见的子弥是那般温柔可人,是那般的无忧无虑。可是怎得,现在的她满眼都是绝望、是悲愤,这都是自己的过错吧,是自己不该出现,不该闯入这个人间女子的生活。
“子弥,我们还是算了吧。”谢寻常喃喃道,他装作一副无关紧要的神色。
“算了?”子弥侧过头来疑惑地盯着他。
“嗯,算了。”
谢寻常走出了高墙,这一次他是从正面出来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顾身后女子悲痛欲绝的哭泣,不顾自己胸腔内的破裂之声,他走了出来,或许这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天空中落下了雨来,淅淅沥沥。他没有撑伞,也没有伞。雨水浸湿他的发丝,沾染他的衣衫。
李沉舟仍是站在那里,但他敏锐的听觉让他将屋内发生之事听得一清二楚。
“这下你可以走了吧。”谢寻常喃喃道,随后他便呕出一口血来。
李沉舟将其一把扶住,倚靠到那棵老槐树下,心中恼怒之言便也没有说出口。
他只道是待谢寻常这家伙身子好些了,再与他争执此事。可是那谢寻常却是一病不起,一日日的昏睡,其唇齿渐显苍白,呼吸也是愈来愈弱。
不出三日,这个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男子谢寻常,便匆然离世。
月色如墨的夜晚,寒山寺的院门再次被敲响,仍是那晚的男子,他背着那另一个男子。
“小师傅,我朋友刚辞世,他心中有些积郁,我带他来贵寺超度。”
小和尚显然没见过这般阵仗,他被吓得不轻,连跑带爬地去内院叫来那日的老和尚。
老和尚也是大惊失色,他赶忙安顿好谢寻常的尸身,并连夜为其诵经。
老和尚当然知道这个死去的年轻人并非凡人,但在他眼里,万物皆是平等,佛法不仅渡人,也渡万物。
李沉舟虽然与谢寻常相识不久,但却有了非比寻常的亲昵之感,他的辞世也让李沉舟痛苦不已,他便也陪着那老和尚守在谢寻常身前,一宿没有合眼。
直到次日天亮,老和尚嘴里叽哩哇啦的佛经才停歇,李沉舟却仍是没有睡意,他呆愣地望着眼前的佛像,沉默不语。
谢寻常错了吗?李沉舟弄不明白。
“小施主也是佛家人吧。”老和尚喃喃道。
李沉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是吗?他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