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村口的枯树上乌鸦啄食着摇晃都尸体，呱叫着，宣告着夜晚的到来。村子又再度回归了安宁。

（四）

这天夜里村中的牧师做了一场噩梦。

他梦见一个壮汉闯进了自己的家，用力的把自己摇醒。然而就在他以为这强盗要杀他灭口的时候，对方却跪了下来，对着自己忏悔，言语、态度更是无比虔诚。

此时已是深夜，阴云遮住了月光，屋里漆黑一片。牧师仅能模糊的看清他的轮廓，无法看清他的面容，更不知道他的双手究竟是在合十忏悔还是在摩挲尖刀。

“神啊，我承认我有罪。我曾是您膝下的羔羊，可如今却已经迷失，染上了不祥的黑色。”

那人的声音嘶哑、低沉，虔诚之中夹杂着生怯，令牧师有些熟悉，却怎么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唯独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闯入进来的家伙绝对是村里的居民。

“打小我就是个窃贼。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偷窃不仅是过活的手段，更是一种习惯，一种爱好。因此我总是昼伏夜出，趁着深夜人们入睡的时候遛进他们家里，偷食填饱自己的肚子。

“现在想想，或许人们早就知道是我做的，只不过他们实在是过于善良，不仅默许了我的行为，甚至还会把面包和牛奶放在窗边方便我拿去。可当时的我实在是太过年轻，不仅没能理解他们的善良与好意，甚至还以为这是他们对我的惧怕和放纵。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我逐渐长大，胃口和胆子更是大了许多。吃饱不再是唯一的要求，我想要得到更多，偷盗的目的不再仅限于填饱肚子，更多的则是寻求刺激和炫耀。”

讲到这里他沉默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之事，却也预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的目的，是他选择夜里来忏悔的原因。

“我……杀了人，不是为了食物和财富，而是为了生存。我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的到来是一种威胁。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我，然后杀死我!

“于是，昨夜里我偷了他的匕首。趁他还没来得及发现我、对我下手之前，陷害他，假借他人之手杀了他。

“神啊!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可我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请您相信我，自从跟着亲人到这里定居之后我就和自己的过去告了别，不轻易伤害他人，也没再做过任何小偷小摸的事情。我是真的想平静的生活下去。您会原谅我，接受我吗……”

听到这里牧师打了个哆嗦。眼前这个人才是杀害罗姆卢斯的真凶，而杀人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陷害那个前冒险者，假借村民之手将他杀死。而自己，这个深夜听他忏悔的牧师，如果知晓了他的秘密和身份过后肯定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有些事情或许你不知道，这里的村民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大家或多或少都犯过一些错误，却都想要摆脱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只是没有地方愿意接纳他们，于是他们便建立了这个村子。就算你不动手，其他人也会想办法把他赶走的，你只是太过急迫。”

牧师打断了他的话，借着村民们的过去撒着谎，草草的结束了这次忏悔。

“太晚了，让我休息吧。”

窗外有了光亮，那是透过阴云的月光，正逐渐变得越来越明亮。牧师紧忙躺下身背对着那凶手，闭上眼睛，小声祈祷着，希望他会满足的离去。

可神并没有眷顾他。

“真的？那其他人是不是也会接受我真正的身份？”

那人摇了摇牧师，一时兴奋之下他甚至直接把牧师举了起来。

朦胧之中，他的眼睛闪烁着荧绿的幽光，粗壮的鬃毛随着呼吸颤抖，裂口般的大嘴里牙齿如同尖刀，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牧师昏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东西。

尖叫声划破了宁静，回荡在了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