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月四日,学校快递室的人真多。刚才,任苇给周晓楠寄了快递。
寄的是最近的学习资料,晓楠休学快半年了,她回家要陪母亲。她家在湖南的一个小山村,爸爸出门算命看相已有好多年,一直音信全无,曾有村里出门打工的人说看见过,说他在杭州的西湖边摆摊设点,村人向他打招呼时,他却佯装不识,最后竟跑开了。
周晓楠大学的费用全落在母亲一人肩头,母亲没日没夜地劳作,挖笋、采蘑菇、采药材……为了多挣钱,最后竟然去捕蛇。一次捕蛇时,失手了,被蛇咬伤,捡回半条命,瘫痪在家。
她带回全部书本,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自学。和任苇时常保持联系,掌握学习进度,她不想留级,多读一年是需要太多费用。
午休后,几个室友提出打羽毛球,场地就在宿舍楼下。
双打,闫榕和罗小玉一组,田真真和任苇一给。闫榕的球技太强悍,几个回合下来,田真真和任苇筋疲力尽。
闫榕又一记扣杀,任苇立马扑过来,没站稳,滑倒在地,只是扭了一下,幸好没有大碍。
四位女生坐在场边的椅子上休息时,一男生过来了,是罗小玉现在热恋的男友,也是广东人,家里开服装厂,相貌平平,专业知识不错,两人暧昧着,还没正式定下来。男生很识相的买来了一袋可乐和面包,递给罗小玉,小玉屁股挪了挪,男生坐下了。
罗小玉打开袋子,发完食物转身的一瞬,发现了男友用微波流转的目光看着任苇,他的目光像一条冰冷的蛇冬眠在任苇清秀的脸上,男生的朝秦暮楚她早有耳闻,她也深知彼此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允许心生妒忌的地步,但罗小玉还是闻到了醋瓶打翻在地发出的气味,像有一只蚂蚁爬进了她的鼻孔。
任苇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这位男生,这种吃着碗里看锅里的男生,任苇是鄙视的。为了不引起节外生枝,她离开椅子,向宿舍门口织毛衣的崔阿姨走过去。
“阿姨,吃点面包吧。”任苇的手伸过去。
崔阿姨没有推辞,撕了一块放入嘴里,她清楚,如果一味拒绝,会伤小姑娘的心。任苇的一瘸一拐她注意到了,连忙回小屋拿来一瓶红花油,把任苇摁到椅子上。
崔阿姨命令道:“鞋脱掉,把脚放到我腿上。”
“这样怎么可以啊,阿姨,我脚上有汗水气味。”
“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崔阿姨不顾任苇的反对自己动手。
阿姨手法柔中有劲,头上有了很多灰白头发,任苇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奶奶,这种回忆温暖亲切。阿姨如此慈祥善良,她的儿女肯定都是好人,不知她是否有儿子,做她儿媳肯定也是幸福的。崔阿姨如果有儿子,也是人到中年了吧,想到这里,任苇起为自己的庸俗好笑。
五四是盛大的节日。学生食堂门前贴着海报,告之大家,今晚舞会设在行政楼三楼。刘蓓蓓是今晚活动的发起人之一,她说,大家一定要去,为她捧个场。
罗小玉下午被男友请出校园,她不依不饶,要男生为他的心灵出轨买单,代价是一顿烛光晚餐和一条金项链。
闫榕和田真真开始照镜子了。
两年多来,闫榕比刚入学时淑女多了,江城的水,滋养了她,原先钢板一样的身材现在变得妖娆,线条分明,短发已成长发飘飘,女人味十足。这得益于她两年来的瑜加,穿上一套黑色的长裙,皮肤衬托得更加白晳。
田真真的穿着,一年四季都走在时尚的前列,她不用化妆,永远是焦点。粉色短袖衬衫,米色短裙,脚上一双白色帆布板鞋,整个人清新脱俗。
任苇的腿不大利索,不想去,一个人关上门,洗过澡后,早早上床了。
手表时针指向七点半时,远处传来悠扬的乐曲声,是《友谊地久天长》,任苇听得出,有萨克斯的伴奏,这该死的音乐,像小猫的爪子,挠得心痒痒的。书本上的字像一根根针,直戳她的眼,生疼。青春,不甘寂寞的。
坐起身来,合上书,梳了梳辫子。换件衣服吧,打开箱子,翻了翻,都是暗色,只有那件旗袍的颜色还算鲜艳,墨绿色的格子,荡漾着淡淡的酒红,当年奶奶穿过一次,就搁在箱底。
她穿上,照着镜子转了一圈,大小正合身,好像是为她定做的。想不到奶奶那次强行装入她的行李,今天竟派上了用场。
循着乐曲声,任苇下楼了。
三楼的大厅气球高挂,五颜六色的彩条在漫飞,鲜花,柏树装饰得饶有风趣。男生有的西装革履,有的运动休闲,女生个个姹紫嫣红,踏着欢快的节拍,众人翩翩起舞。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任苇睁大眼睛,实在找不到真真和闫榕的身影。音乐嘈杂,空气浑浊,热浪逼人。她喘着粗气,额上竟沁出细汗。
任苇喉咙有点难受,走了出来,她没有目标,只想换个凉快的地方,随步上了四楼,几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