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轻骑们从八里之外驰援，宇文军的步卒从山坡往下冲，双方与时间展开了赛跑。

四百步，这是燕军轻骑们和博也忽之间最近的距离，轻骑们已经张开了手中的强弓，铁黑色的箭头在阳光下却反射着别样的光芒，似乎要饱饮敌人的鲜血。

但他们失败了。

他们并没有救到博也忽。三百步，在他们距离宇文军只有仅仅三百步，已经不足两箭之地的时候，宇文军抢先一步，将博也忽的三千重骑兵完全包围了起来，博也忽留在最后面的三百名殿后的重骑兵被如海水般不断涌上来的宇文军士兵们乱枪扎下马，再然后一堆人一拥而上，勇敢的燕人战士虽然被打落下了马，但仍然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作最后的奋战，

草原上的汉子决不投降。终于，在右挥一刀杀开一拔枪头后，战士的左肋露出了破绽，他左侧的几个宇文军士兵立刻把手中的长枪扎了出去，战士口中喷出一股血，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便倒在了地上，至死也没有松开手中的刀。

宇文军合围后，最外围的立刻再度组成守阵，士兵们重新架起了丈长的长枪，立起了坚盾。

宇文氏雄踞陇陕数百年，虽然宇文昊是个草包，但他的手下自然不会全是饭桶。钟鸣山上指挥的李云翔果真不一般，步卒对重骑兵处于绝对的劣势，一旦被冲破防线几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但李云翔没有轻易的放弃山下的防线，付着近千手下的伤亡，楞是将博也忽的三千重骑兵包围了起来。

“有意思，”呼尔赫看到这里先是微微一惊，继而脸上一喜，他是地道的燕人，虽然没有燕人残暴噬杀的通病，但燕人对战斗的渴望和对英雄的敬仰是溶在他骨子里的，他的血终于开始沸腾。

没有对手的武士是孤独的，呼尔赫年少学艺的时候但知道了这样一句话：有师父，知分寸，有对手，知高低。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兵对兵，将对将，才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该有的样子。

但其他的燕军将领却没有呼尔赫这样的轻松，不同于重骑兵，驰援博也忽的五千左翼全是轻骑兵，虽然数量多，但在狭窄的山前阵线上根本无从展开骑兵的优势，再多的骑兵冲锋在山口前也只能分散开进入。而最重要的，由于缺少防护的甲胄，轻骑对步兵防线的突破能力完全不能与重骑兵相提并论，在坚盾长枪面前，宇文军完全有能力将他们顶在阵线以外，再慢慢消灭掉被包围起来的三千重骑兵，而轻骑们却只能在阵外作徒劳的冲击。

果不其然，燕军在进入射程后对宇文军射出了三波剑雨，如同阿难的五千右翼，左翼的箭雨同样毫不逊色，燕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战士们用箭就像是汉人用筷子一样娴熟。但宇文军早有准备，在长盾兵的护卫下，宇文军的阵线依然固若金汤。

左翼领兵的大将无法，只好命令部队冲锋，但几次冲锋后，燕军白白搭上了百余人，却没能冲开哪怕一个口子。而宇文军内部，对博也忽三千人的围剿仍然不停，博也忽的三千骑兵被切割成了十几个小圈子，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形圈子越来越小，战场上燕军士兵的喊声也越来越微弱。

博也忽所在那一部被最多的宇文军士兵包围，博也忽冲在最前，开始还能保持住阵型，到了后来燕军士兵们几乎是各自为战，身处宇文军的人海中，战马被截停后更是完全丧失了优势，而到了最后，燕军骑兵们只能下马步战。

刚刚陷入重围的时候，博也忽还能保持住一丝理智，可渐渐地，他的双眼开始模糊了起来，身上淋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有敌人的，也有左右的亲兵的，博也忽挥刀逼退一波，但下一波人随后便到，到了最后，博也忽已经是机械的在挥舞着手中的刀。他的手中，原本锋利的爱刀刀刃上已经起满了豁口，变得驽钝不堪，但博也忽混然不觉，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胆子。

他知道，停下来的结果，就是死。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马刀，直到所有的敌人倒下，

又或者，是他自己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