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们才从木然中恢复了过来，有人四下顾盼，似是在这一片叫人迷失的白光里盲目的寻找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人静静地站着，仿佛为自己下一刻的命运做着同样的准备。

最初的锐气，在同伴一声比一声衰弱的惨叫声里慢慢的消磨殆尽。

子凰冷眼看着，心内不是不触动的，这群人里明明有修水灵的，然而他们宁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同伴在烈焰里扭曲着活活烧死，也不愿出手帮扶一把，或者这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很快，第二个人身上也冒出了同样的白光，正是被禅月正面架住那人，他没有如第一人般哭喊，只是疯狂的用肉身将周遭的白花往自己身上拢，然而，这花有形无质，徒劳的抓拉几把无果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嘴唇一张一翕之间，仿佛在诉求什么。

此刻，第一个人已经全无声息，他的话顺着夜风吹入子凰耳中：“杀了我。”他在说，杀了我。

一柄利剑在他近乎无声的乞求中穿胸而过，结束了他这无尽的痛苦，子凰一袭白衣飘飘从空中悠然落下，还是那副高风霁月的清雅模样，只是在余下的三人眼中，这份稚嫩和雅润似乎比茹毛饮血的怪物更为可怖，似乎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在他落地那一刻，三人不约而同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子凰迎着他们，小小的往前跨了一步，浑然不在意他们惊惧的目光，伸手撤出了方才结束别人性命的禅月，歪了歪脑袋，似乎带了几丝困惑：“下一个，轮到谁呢？”

白色的花火还在飘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业火，沾染上就是毫不留情的焚烧，子凰天真稚嫩的语调陪着他谪仙一般的模样，因为矛盾而显现出了极度的恐怖，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勾魂使者，一举一动都能叫人头皮发麻。

“噌”的一下，子凰素白的掌心再一次开出了花，不同于浮在空中的洁白，这一朵鲜红无比，像极了今晚挂在天际的那轮明月，透着血样的微红，残忍，魅惑。

“不怕。”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却像凌迟在三人心间淬毒的薄刃：“不疼。”短短四字，来回拉锯，终于挑断了他们心内仅存的恐惧。

“魔鬼！这才是魔鬼！”那一刻，这些搏命的人心中不约而同起了一样的绝望，这个人，披着高雅的外衣，但却魅惑，疯狂。杀不得，离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他出手前，坦然赴死。

利剑横陈，在脖颈间开出了最肮脏的花。

随着余下的人相继自刎，开在林间的白花慢慢暗淡了下去。

说来好笑，这些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居然还会怕这一套。子凰抖了抖衣服，方才抹剑时太过匆忙，连带着衣襟上也沾染了不少掺了银色粉末的硝石。什么鬼火，不过是他运了火灵挑了硝石和鲛人鱼油假装的罢了。

背上的衣衫已被血迹浸了个半透，被夜风一吹凉了个透骨，细想起来也是自找了这一顿打，否则何至于如此幸苦，白流了这半日的血。

子凰冷的厉害，连思绪都跟着缓慢起来，直直望着天出了半日神后，才忽然想起，过了这半日也不见人来找自己，不知家中如何了。无奈只得起身，然而，才踏出一步，就手软脚软的躺倒在地迷迷糊糊中，似是有一团巨大的黑影，朝着自己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