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白,太阳赶早,悄悄从云端中露出一角。偷偷打量着,今日的人间。若是觉着合意,便高高跃起。鸟雀觅食,上下跳动,时而扑翅,时而梳妆。流云变幻着,呈现不同形状,千奇百怪。
这条崎岖蜿蜒的小径,甚是孤寂。恐怕近年来,也只有这位年轻人踏足过。随安崇辉皇帝登基后,疏通柳州与登州官道,大修水坝,运河。最终使这条小径落寞,失去效用。
也许正是如此,庆余山中多古木,五人环抱的亦有多数。未被砍伐去,做些房屋挡雨,持家梁柱的命运。也不知是庆幸,或是悲哀。若是在名匠大家中添梁加瓦,名垂千古也是好极。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柳晨生此时恐是只想破口大骂,古人诚不欺我。蜿蜒处依稀可见血衣教遗址,仿佛并非很远,半日脚程便至。可每次望去,还是那般。也不知是柳晨生在行路,还是血衣教遗址在逃避,不愿被揭起那段血腥的回忆。
柳晨生并无换洗衣物,此时觉着身上难受的紧,直道是:旧汗未去,新汗已至。颇有些一浪未平,一浪又起的意境。可细细说来,可就是千差万别喽。
途中闲来无事,常常驭剑斩草木,控剑许久,甚是疲惫。倒也苦煞这些脚下生根不可走的生灵。《且听风吟》可谓是半吊子,剑意未达巅峰,修行颇为艰难。
腹空疲乏时,便驻足。搂草打兔,寻些无辜生灵,填满空虚。搁浅在泥中的石子倒有些作用,晒得干燥。打火极为容易,随手折下枝条,剥弄干净,将野兔并串一起。架在扑腾的焰火上反复炙烤,受力均匀。小会儿便肉味金黄,取下啃咬,流一地金黄。
山中奔逃的野兔,肉味并不鲜嫩。却是很具嚼劲,后味无穷。渴时,便饮朝露,带些许草木芬芳,入喉后甚是甘甜。困时,则飞上枝头,如鸟雀般休憩。
三天三夜的路程,终于得见数十年前大教的庐山真面目。远处眺望,未曾感觉如何,只觉得很是稀奇。如今临近,甚感震撼。即使破败数十年间,已然可从其冰山一角中窥见那座庞然大物。
翻入云霄的飞檐,琉璃瓦铺满的武学大殿。长不知几许,阔不知几里的习武大场。那尊青铜晚钟已然悬挂,似乎等待有人敲响它,让它的钟声,再响彻九州大地。
原来这个大教也信佛,修有庙宇供观世音菩萨。若非有传闻种种,当真是一处善地。放眼望去的林立的阁楼,已然在山雨的侵蚀下,腐朽坍塌。无法想象,这诸多建筑,是下多少重金,或是劳民伤财。
血衣教依山旁水,远处有泉水叮咚,闻声寻去,是一张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水势湍急,落势极凶。似有万钧掌力拍打而下。
柳晨生择一处溪流平缓水段,入水清洗,连同衣衫一并。他平躺在水面,很是平静。仿佛溪水,能抚平躁动的心。这一刻,江湖,天下,国土,似乎都和自己无瓜葛。只想忘情山水间,总算理解哪些游山玩水的士子癖好喽。
许久,柳晨生盘膝而坐,双手垂至膝上,左右各掐一诀。再行二十四小周天吐纳,水面以少年为中心,由内至外,一圈圈泛起波澜。扩散许远,方才一圈圈消散。有始有终,方成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