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细细看完所有的布局,目光忽然落在了一块孤零零的海域边缘。
……
陈闲从船舱走出来,神清气爽,和某些老排骨待久了,浑身不自在。
“少东家。”
陈闲看了一眼守在门边的谢敬抱着后脑勺,说道:“东河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他看着谢敬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陈闲看着甲板上不少汉子都躺在上头,有些包扎着伤口,有些则大口喝着酒,手撕着肉。
前一刻,他们还在与人浴血拼杀,昨日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如今已经裹着一席草席沉入了大海之中。可能现在都是鲨鱼的排泄物了。
做海盗也不是什么充满浪漫情怀的事情,自朱洪武起,大明实行海禁,无数海商被逼为盗,铤而走险,被抓者下场极惨。无数海盗过着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固然一部分人穷凶极恶,与倭寇相通,但更多的不过是在海上讨生活,在各路海难与恶兽口中夺食的苦命人。
这年头,你落草为寇都还能找个地方刨坑埋了,而后立块木牌子上头写着“xxx之墓”若是有老伙计,逢年过节给你烧点金元宝,撒点黄酒,至少在下头算得上吃穿不愁。
万般职业,海民最贱。
陈闲叹了口气,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一世如果死于海上的流亡,自己是不是仍有遗憾,结果现在想来,再世为人,他见识过了海战的残酷,也见过性命的脆弱,居然有一种豁然的感觉,上一世,他面对的是纷繁复杂的人情,他必须对太多的人唯唯诺诺,他有什么事情想做却不得做。
他眼底仿佛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只是她裙摆摇曳之间,已经消失在头顶的漫天星斗之中。他都没有来得及与她多说什么话呢。
陈闲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既然上天让自己再世为人,是不是觉得自己上辈子过得实在太过憋屈了?
这一世,自己怎么都得看看波澜壮阔吧?面前燃起火把,喧闹的人群仍旧饮酒作乐。
忽然,远处一阵阵巨大的爆破声响,陈闲往远处看去,那是一座码头,此时已经被各种战舰挤得水泄不通。数之不尽的大福船,周围围绕着许多蜈蚣船,与一艘艘小艇交缠在了一处。
岛屿的码头上无数大炮都喷吐着火舌,不多时就有一艘大船缓缓沉没。
“那里就是屯门岛了。”
吕平波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静静地凝视着那处战场。
“统领,你好呀。”陈闲问候了他一声,吕平波看着他,静静地点了点头。远处的海盗们纷纷叫了一声头领,便又投入到大战之后的狂欢之中去了。
“你在想什么?”
陈闲目光炯炯望着远处一片黑暗的海域,仿佛其中有一盏灯盏静静地亮着微光。
“我啊,我在想怎么替之前无辜战死的兄弟们报仇,即便不能报仇,也得替他们要点利息回来。统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